體育課下課後,學生一哄而散,趕着上課鈴響前,統一回到教室。
正午兩點的太陽正是一天中最毒的時候,幸運耐不住熱,要去超市買冷飲。
宋伏清沒和她們一起去超市買水,先回到教室,坐在座位上盯着前桌毫無思緒的發呆。
身側晃過一道人影,随後凳子桌子相互碰撞,前桌坐下一個男生。
他斷了條胳膊也并不安分,彎腰把桌兜内的課本依次擺好後,又從側面抽出張紙巾,從兩張桌子相鄰的棱邊開始,仔仔細細,一點也沒放過,随後又把下節課要用到的課本放到桌上。
龜毛。
宋伏清默不作聲地看着。
不知道是不是她嫌棄的意味太明顯,蘇擇嶼側頭看向她。四目相對,宋伏清身子後仰,抱臂靠在後桌上,眼神也不避不讓。
人通常會不自覺給自己心理暗示,當對方的眼神态度過于犀利時,就要反思一下自己身上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蘇擇嶼想了個遍也沒覺得有什麼異樣,就當他皺着眉頭遲疑着揪起自己的領口湊近鼻端,身後傳來不輕不重的輕嘲。
“嗤。”
耳後傳來一聲氣音,蘇擇嶼動作微頓,整理好領口,也學着她的樣子抱臂回視。
宋伏清視線在他身上打轉,思緒翻飛,那個德哥是誰?花臂?還是說花臂的上線?
那蘇擇嶼又到底扮演什麼角色。
好人,壞人,中間人?
傻子,你才暴露了。
她一句話不說,耳畔的頭發柔順地垂在臉側,隻餘一雙鹿眼滴流亂轉,看得人心裡發毛。
“哼。”
蘇擇嶼:“?”
莫名其妙。
聽說他連老人都打。
幸運這話她一個字都不信,但宋伏清想到那雙紅色運動鞋,她又不确定了。
宋伏清上身無意識地前抻,想要再看眼全臨桐隻有一雙的運動鞋。隻是蘇擇嶼身高腿長,鞋子正好掩蓋在課桌下面,她動作幅度難免大了些。
課桌輕碰,蘇擇嶼注意到,歪頭一掃,就見女生抻着脖子,鬼鬼祟祟從他凳子往下看。
蘇擇嶼順着她視線也低頭,臉頰不知道怎麼回事,唰一下瞬間變紅,扯下自己的外套蓋在身上,暗自小聲嘀咕,頗為無語,“我真服了。”
宋伏清剛抓住一個紅色視角,就被一件外套擋得嚴嚴實實。
就差那麼一點。
她眼神不善地瞪向蘇擇嶼,隻見這人小臉紅紅,像是剛從操場跑了個一千米,神情莫名還有點隐忍。
真是夠了。
腹肌看不看的無所謂,看下鞋子也小氣得不行。
真當自己古代大小姐啊!
上課鈴突響。
桌子碰椅腿的吱呀聲漸停,宋伏清挺直脊背,雙手搭在課桌上,指尖挽着簽字筆轉出一道弧線。
她的位置得天獨厚,擡頭看向黑闆,餘光總能給斜前方的男生留有一點席地。
一中的校服襯衫男女同款,唯獨一點不同是領口的搭配,女生領結,男生領帶。蘇擇嶼不太規矩,頂端的領口紐扣松散,領帶早已不記得被塞到了那個角落。
他仗着身後沒人,自己獨自成排,脊背放松地貼在椅子上,右手挂在身前,左手空蕩蕩地擱在桌上,額頭都沁出汗意,但那件校服也沒移開。
中國人從小就會糾正自己的孩子使用右手,所以大多數人都慣用右手,形成利手行為。
别人可能不太了解,宋伏清卻很清楚,蘇擇嶼幼兒園就是左撇子,一直持續到小學,才慢慢糾正過來。
說句不太好聽的,就算他右手斷了,接不上了,徹底廢了,趕明兒高考,他也能安穩利落地赢下來。
隻是,半節課下來,周圍同學都在奮筆疾書,恨不得化身打字機,逐字逐句地把老師的講話内容記下來,他卻好像個沒事人一樣,看着有些欠打。
宋伏清盯着試卷上晦澀難懂的文言文,老實地記筆記。
她眼神炙熱又好奇,蘇擇嶼轉頭也有所察覺。但這人似乎一點都不收斂,他受不住偏頭斜過一眼。
偷看歸偷看,但也沒人想着讓人看見。
宋伏清飄忽往講台看一眼,又低頭在試卷的大段文字中畫圈注釋。
“我真服了。”
?
宋伏清咬牙。
你服什麼服。
我還服了。
後兩節課,宋伏清沒能在教室繼續看到蘇擇嶼,先入為主的記憶,潛意識總以為他又逃課了。
逃不逃課先不說,她要先弄清楚巷口那天的事情原委,這事在她這裡才算過去。
臨桐一中白天的正課結束,晚上的三節自習屬于公共自習,非強制,自願選擇。三節自習結束要晚上九點四十,絕大多數走讀生都會選擇一節或兩節,别管是為了給老師看還是認真自習,教室最起碼滿滿當當。
幾乎沒有學生會一節自習都不上,起碼裝裝樣子也會待上一節課。全校為數不多不上自習的學生,單是他們班就出了兩個,一個蘇擇嶼,一個宋伏清。
宋伏清不選擇在校自習一方面是因為她剛轉學,對周邊環境不是很熟悉,就連學校附近的道路也隻記住了幾條,太晚回家不夠安全;另一方面當然就是回家自習的效率更高一點。
文科内容還好說,尤其是數學、物理這些理科科目,隻要不是頂聰明的那一類學生,薄弱學科肯定要狠下功夫。而她現階段對基礎還不熟悉,也就沒必要在學校裝樣子了。
吃過晚餐,她簡單洗過碗筷,回到卧室開始學習。
宋伏清有自己的一套學習方法,當天老師要求的硬性作業寫完之後,她還需要從頭過一遍課本,形成自己的思維脈絡。
卧室的頂燈隻打開一條燈帶,書桌緊貼着窗戶,複古式的綠色台燈壓住一小角窗簾,女生身上的校服還沒來得及換下,一手壓在額頭固定住擾眼的碎發,手肘壓着桌上的試卷,筆尖唰唰在白紙上飛快移動,形成了天然的白噪音。
叮咚~
手機接收到一條新消息,宋伏清沒理,她轉學後隻加了幸運和田郡沂兩個好友,估計不是什麼大事。
直到寫完最後一道數學題,她才拿起來看。
S:【生物作業幾頁?】
她手機裡的好友不算多,所以也沒有改備注的習慣。
沒頭沒尾來一句,倒是挺自來熟。
s:【你哪位?】
宋伏清的手機還是初中用的舊款,許多聊天記錄也還保存着。對方沒回,她手指上劃,往前翻了翻。
兩人的聊天記錄不算少,但都是關于學習或者競賽上的必要交流。
S:【周六下午,階梯教室準時集合。】
s:【收到】
……
s:【轉奚老師通知:請參加全國中學生機器人大賽的學生于15日早上八點到綜合樓一樓大廳集合。】
S:【1】
S: 【可以遲到嗎?】
s:【你試試。】
……
宋伏清猜出了是誰,拿出生物課本,正準備回複,一條消息又過來。
S:【你問我?】
宋伏清懶得理他,找到頁碼發過去。
對面又一張圖片發過來。
宋伏清放大了圖片,感覺像是班主任辦公室裡的盆栽,隻不過可憐兮兮的,花瓣垂下了腦袋。
S:【看見了嗎?】
s:【?】
S:【花都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