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冷的空氣裹挾着秦宴薇周身,她的渾身早就冰冷。
沒多猶豫,她就裹緊帶有毛山貌溫暖體溫的羽絨服,快速沿坡道走下去。
她爸的車速也是夠快,這麼幾句話的功夫就開出去半裡路。
秦宴薇害怕自己慢了,衣服和手機會被人撿去,小跑了一截,終于看到了前頭的藍色三輪車。
她松了口氣,放慢步子朝前走,聽見毛山貌在後面追上來的聲音,秦宴薇轉身停下。
“姐!”毛山貌興奮的沖到秦宴薇面前,她的頭發被他帶來的風拂起一縷,落在了面前。
秦宴薇勾起那縷頭發藏到耳後,然後指了指他,“你沒有其他外套嗎?”
“來不及拿!”毛山貌喘着粗氣,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會兒,又一個箭步跑去前頭,邊跑邊回頭大聲問,
“是那件嗎?我去撿!”
秦宴薇懶得再往前走,攏起雙手放到嘴邊,回到,
“對,還有手機!”
毛山貌很快撿回了她的東西,上氣不接下氣道,
“給…外套沾了灰,手機沒摔壞!”
“嗯,你冷吧?”
秦宴薇接過自己的外套,用力抖了抖,想把毛山貌的羽絨服換下來還給他。
毛山貌撥開她往下拉拉鍊的手,又把拉鍊拉上去,
“不冷,你就穿着吧,我回去再找,這兒隻穿外套是不行的。”
秦宴薇點了點頭,一時再無話,兩人相視沉默。
好幾個月的斷聯,像是在他們中間劃了一道線,需要給它時間自動消融,才能再次正常對話。
過了一會兒,她想起被爸媽扔下後,需首要解決的一件事,問到,
“這邊鎮上有住的地方嗎?”
“沒有。”毛山貌聲音幹脆,“這邊不是景區,沒有民宿和酒店。”
“啊?”秦宴薇着急到,“那怎麼辦?”
“你可以睡我的房間!”毛山貌終于咧着嘴笑開,秦宴薇聞言蹙起眉,猛的擡起巴掌作勢要打他,
“老毛病又犯了啊!”
他沒有躲避,接住秦宴薇的手腕,看着她的眼睛問,
“你還沒告訴我,你怎麼沒跟許岦孝去法國?”
“大過年唉,我跟他去法國算什麼?”秦宴薇低下頭,
“再說跟他去法國哪有你重要,我再不來找你,你是不是就打算不認我這個姐了?”
還是弟弟……
毛山貌失望的偏開視線,看着遠處的高坡心道‘算了’,松開她的手腕說,
“走吧,院長知道你來了特别高興。”
“是嗎?剛才那個小孩……他也跟你們一樣嗎?”秦宴薇沒有明說,那孩子看起來還那麼小。
“嗯。”毛山貌走在前頭,回到,
“他就是去年我跟你說過的那個父母出車禍,幸運活下來的小孩。”
原來就是他!死亡線上拉回來的早産兒,難怪那麼弱小,秦宴薇心疼到,
“他都活下來了,家裡的人沒有來接他嗎?”
毛山貌很輕微的嗤了一下,似乎是嘲笑。
“接了,去年上半年他出院,就被家裡老人要回去了,但是到冬天又生了一場病,蠻嚴重的,送去市醫院後查出來有心髒病,本來他家裡老人都準備交錢手術了,又被術前告知給吓住,說是要商量,等醫生再找人就都不見了。”
“又遺棄了?”秦宴薇難以相信。
毛山貌狠狠呼了口白氣,不知是冷的還是恨的,看着前方咬牙道,
“是,醫院隻好打電話給院長,結果院長也聯系不上他家人,隻能去交了錢,手術恢複後又把他抱回來照顧。”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看到了希望就想要,發現承擔不起就再一次抛棄,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親人。
秦宴薇感到難過,卻又無能為力。
因為有着同樣的經曆,毛山貌并不奇怪,他說,
“這樣的人很多,面臨困境抉擇時,選擇對自己有利的一面罷了。”
“那他現在好了嗎?萬一他家人知道他沒事了,又來要怎麼辦?”秦宴薇很擔心他之後還會經曆這樣的事。
“他們想的美!”毛山貌憤憤道,
“院長說等下次檢查過後,如果沒事就趕緊給他找個合适的人家收養,醫院那邊也打了招呼,要是他家人去打聽,就說孩子已經沒了。”
“這種不負責任的家人不要也罷。”秦宴薇默默點頭,“他叫什麼名字?”
“抱回去後因為手續他家人不會弄,還一直跟院長姓,叫鞠敏。”毛山貌回道。
“鞠敏……聽着像個女孩。”秦宴薇突然疑問到,
“我看撫乂的建房布局怎麼有點像學校?”
“對,以前是學校,我初中就在裡面上的,後來教學集中到市區,這裡就荒廢了,院長就把它租了下來。”兩人拐過彎道,毛山貌指了指前頭,
“他們在門口迎着了。”
秦宴薇看向坡頂,那個在視頻電話裡有過一面之緣的老者,正笑容滿面的往坡下走。
他身後是義工阿姨和一群大小參半的孩童,其中有兩個小孩的面部和額頭明顯有手術印記。
怯生生的鞠敏被一個十來歲的大孩子抱着,正目不轉睛的盯着她。
“哎呀!秦女士真的是稀客,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啊!”
“鞠院長。”
秦宴薇快步上前和老者握了握手,對方眼裡蓄着眼淚,用不标準的普通話說到,
“十五年啦,多虧了江醫生,您能代表他來,我們太激動了!”
“您不用這麼客氣。”
秦宴薇澀然,她是為了毛山貌而來的。
帶的那些小禮物,也都讓她爸一腳油門拉走了,現在被全員迎接,這張臉真的挂不住。
“爺,您先别激動了,宴薇姐趕了一天的路,讓她歇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