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巷糕點鋪鋪子裡,青山正在給客人打包過稱,瞧見方錦茵秋菊主仆兩人前後走了進來,連忙讓其它小厮幫忙,自己上前招呼,将其領到内室。這時,李總管也走了近來,青山立即出去看着店鋪。
錦茵見李總管進來,連忙起身行禮,“李總管,不知舅舅可否有信捎來?”
李總管拱手回禮,“方姑娘,前幾日收到東家來信,您親啟,幾日都未曾在方府附近見到您。又不敢冒然打擾。”轉身走到另一間内室,取出信件,放在桌上,便帶上門退了出去。
錦茵打開信箋,是舅舅的親筆。
錦茵的雙手漸漸抖了起來,眼淚奪眶而出……
秋菊看狀,連忙抱着主子,“小姐,舅老爺信上怎麼說?是出什麼事了嗎?”
錦茵淚眼盈盈,看着秋菊,隻搖頭,“先回侯府吧。”
原來——祖母之所以不喜歡她,是因為——因為祖父曾動過納她母親為妾的念頭!
秋菊也驚住了,方太老爺?!
“當年我母親随太婆婆來京都參加太史夫人的壽宴,在府裡借住了半月有餘,有一次在太史府裡,被祖父瞧見了,便動了納妾的念頭,于是經常去太史府裡打聽我母親的事情,想着法兒的見我母親。當時,太婆婆和我母親吓得一直躲在内宅不敢出來,太史夫人也幫着借口推脫,才得以保全名聲;不知怎的,被祖母知道了,在太史府的内院找到了太婆婆和我母親,連夜打發她們主仆回了荊州”。
“隻是我母親與父親該有的緣分,與在荊州任職的父親相識并嫁入荊州方家。隻是自打嫁入荊州方家,我母親便從不踏入京都半步。”
“那時已是知命年紀的方太老爺,竟然還想着納妾!”秋菊氣得重重放下旁邊桌幾上的茶杯,上前抱着主子安慰道,“小姐,我們還有少爺,将來少爺高中,告慰老爺夫人!”
錦茵點點頭,“我想我母親根本不想進方家祠堂,既然這樣,我還不如把排位擺放在荊州老家,每年我回去祭拜雙親。”
原來祖母不惜動用皇太後的人情,禍害母親不成,想着法子作賤她!
錦茵躺在内室拔步床上哭了好久,秋菊在外站着,這時候,不想讓院裡的其它人聽到或看到主子的異樣。
天色墨色漸濃,錦茵平靜地走了出來。
“秋菊,你去幫我找一把小鐮刀來。”
秋菊惶恐,聲音都有哭聲,“小姐,這是利器,不可——”
“我是用來做一件小物件獻給太夫人,你隻管拿來,我不會傷害自己,為了錦骞,我也會好好活下去。”
錦茵拿着一把小砍刀,到書房的附近,砍了一小枝青竹,又用刀削薄,做成一條條的細竹,再輕輕彎成圓形,固定後,用花茶浸泡……
又到櫃子裡找出之前在方府繡好的絲帕,一一挑選合适應景的花樣,最後挑選樣式最簡單的一株向日葵,錦茵比了比尺寸,正合适。
一整天就在院裡忙進忙出,直到掌燈時分,秋菊端着食盒進來,正好瞧見錦茵正在給扇子收尾工作,心中一喜,“小姐,奴婢好些年沒瞧見您做扇面了?”
“這次回門,太夫人定是交代了呂總管,又是安排馬車,又是随回門禮,我們雖無重禮回謝太夫人,親手做些小物件,還不知道太夫人是否喜歡。”錦茵仔細檢查着扇面,防止有刺毛。
見主子平複了許多,她上前附身低語,“小姐,奴婢瞧秋霜鬼鬼祟祟,是不是奴婢多心了?”
錦茵看了一眼外院,秋霜正在安排粗使婆子清掃院子,白容精于記賬算術,秋霜想必就是傳遞這院裡情況的吧。
“無妨,我們也沒什麼可藏的,以蕭府的勢力,想調查我,那不就是挑一隻螞蟻簡單麼,随她吧。”
次日清晨,錦茵來到太夫人的洱院,剛到抱廈,就聽見裡面小孩子的笑聲傳來,一跨進屋,便看到一個小粉球跑了過來,錦茵連忙摟着這位小粉球,拿出帕子擦了擦小孩子臉上的汗,捏了捏了他的小臉蛋,牽着孩子走了進去。
一進正廳,看到一位婦人坐一旁同太夫人閑聊着,小粉球被他的奶媽抱走到另一房間去玩了,錦茵朝兩位福禮,道:“太夫人,早安。”
太夫人早就得了信,在方府定是受什麼委屈,回來後關門哭了許久;現在瞧着,除了眼角有些淤黑,似乎瞧不出什麼異樣,這種能藏事沉穩的性子,她是很滿意。
“這入夏幾日了,天氣也越來越熱,妾身給太夫人繡了一副團扇,若不嫌粗鄙,看是否用得順手?”錦茵笑着道。
秋菊将手裡的團扇交給太夫人身邊的吳媽媽,吳媽媽雙手遞到太夫人手上,她左右翻了看看,針法緊密,走線均勻,隻是這圖樣,眉頭一緊,道:“我都是老婦人了,怎麼繡一些向日葵。”
蕭氏走過去,也看了看團扇上的圖樣,色彩鮮明映入眼簾,
“嫂嫂,現在都時興這樣,這夏天用這些鮮豔的顔色襯着,更顯年輕,看着都覺得活泛了些。”
太夫人輕輕扇了扇,輕巧,也不覺得累手……滿意地點了點頭,朝坐一側的這位媳婦看了看,說道:
蕭太夫人招錦茵過來,說道:“方姨娘,這是蕭家姑母,特意來告訴我們,璟宣的表哥房周要去北營公差,問我們要不要捎帶些什麼給璟宣?”
姑母蕭巧荞,蕭家二小姐,老侯爺的嫡親妹妹,蕭家老太太生養了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對這唯一的女兒,蕭老太太極其疼愛,打小從四書五經到女紅刺繡,都是嚴格調教,更是從不讓她參與讨論外面的事事紛争。
及笄後,在哥哥老侯爺的牽線下,嫁到禮部侍郎劉府,做起了當家主母,把日子過得安穩淡然。
錦茵細細觀察,蕭家姑母,身上的深紫色直裰用五色金絲線繡着朝陽飛騰的五彩喜鵲,白色團碟百花内裙,風髻霧鬓斜插一字排開碧簪,對誰都甜甜一笑,不主動迎合,也不刻意疏遠……
聽蕭太夫人這麼介紹,兩人對視一眼,蕭家姑母眉眼一擡,太夫人用團扇擋着半臉,輕微點頭,示意就是宮裡那位指過來的妾室。
蕭家姑母打量起站在一旁的方錦茵,瞧着她衣着淡雅,身着翠綠的細紗裙,外着一件小坎肩,發髻無其它樣子,一支普通的銀簪。
現如今,蕭氏的大兒子劉房周高升至督察禦史,主管彈劾、糾察官員過失諸事,想必私底下送禮巴結的官人不在少數,但瞧着她今兒的打扮,與尋常婦人打扮無異,隻是左手食指上戴的那鳳紋紅玉戒指十分醒目,看着價格不菲。
蕭太夫人知道邊關艱苦,特别是晚上,晝夜氣溫相差又大:“那就勞煩房周,我前些日子閑來無事時,準備了幾身秋裝和一件軟坎肩,雖是正夏,想着路途遙遠,過一兩月,北方夜晚就驟冷,正想晚些時日托人送過去,房周大概什麼時候起程北上?”
姑母蕭氏放下茶盅,用繡帕虛掩了一下嘴角,“這點小事算什麼麻煩,他兄弟倆打小就在一起混鬧,到營州,還不得找個時間吃酒聚一下?”
督察禦史可不是找時間吃酒這麼簡單打發,督查防務才是真的……
想到這,蕭太夫人蹙眉,唏噓道:“小時候,你家房周最喜歡跟着璟宣玩鬧,如今,房周都升到督察禦史了,現在找璟宣喝酒,還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嫂嫂,我家房周什麼品性,你不知道?放心吧,房周說了就是走走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