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課同樣緊張,進了高三,就意味着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不能浪費的,高強度的學習壓力弄得每個人都疲憊不堪,可所有人都在努力,因為不努力就會被落下。在他們這個年紀,三觀已經逐漸建立了,大家都知道高考意味着什麼,不用家長老師強調,他們自己就會為自己的未來負責。
後門開着,寇缙坐在稍微靠後門一點的位置,更多喧嘩的聲音争先恐後地湧入腦子裡,讓他頭痛欲裂。
上次他說頭疼去醫院檢查過,拍了片子,什麼事都沒有。他跟醫生講述自己有多麼痛,有多麼難以忍受。醫生微妙的眼神看過來,讓寇缙一下子噤住了聲。
從此他不再向原錦華講述他的頭痛。
可是呢,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頭疼起來常常一疼就是一天。有時候甚至會疼得眼前發黑,讓他走路時都不得不停下來,然後有很多同學路過,卻沒人知道他停下來的原因。
這樣的疼不斷加深着寇缙對死亡的向往。
寇缙松開皺緊的眉頭,然後按摩了一下疲憊地右手,腦子卻在不停思考着下一道化學題。很多很多方程式堆疊在一起,讓他感到無力。就算他努力了,付出了,又能怎麼樣呢?他花了比别人多一倍的時間在學習上,可有什麼用呢?所以說啊,有的時候努力也沒用,因為能力有限,所以連努力都變得廉價。寇缙的目光落在教室右前方裝飾闆上面的高考倒數日期,那有一種倒數自己死期的感覺,讓寇缙的手腳微微興奮地發着抖。
沒一會上課了,講台上老師正在慷慨激昂地講着課,下面的同學大部分昏昏欲睡。
寇缙控制不住下意識地走神了,外面的風吹拂着,透過窗戶讓寇缙的發絲跳着舞。他在想等高考完他從考場上直接跳下去會怎麼樣。
不過很快他就否定了自己的念頭。考場上那麼多人,這個計劃成功的可能性太小。報複性死亡不是他想要的,他也同樣不想成為衆人的焦點。要知道,他最大的願望就是一個人平靜地死去。
那怎麼死呢?用繩子勒死自己?有點難,人體的保護機制會讓他在窒息的最後一刻将力氣松懈下來,重新獲得氧氣,所以人永遠沒辦法勒死自己。但是他還是習慣這樣,用毛巾,枕巾,一切可以當做繩子的物體纏繞上脖子,讓他感受到窒息的快感。
或者被汽車撞死?就是有點自私。這會給車主帶來多大的麻煩和心理陰影,他想一個人死去,為的就是不給别人增添麻煩。
割腕?好像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太高,得需要專業的知識才能準确劃到動脈,很顯然他不可以。但割腕有一個好處就是,隻要失血過多就有死亡的機會,隻要傷口一直流着血,他就終有機會迎接死亡。
算了。
寇缙暫時收回了自己的思緒,這些想法也許會給他帶來一些慰藉,但也會給他帶來更多付諸實踐的沖動。
他會這麼做的,但至少不是現在。
寇缙已經習慣了每天的力不從心,盡管他心裡始終有一份自己不該這樣堕落下去的傲氣,卻無法抗拒的隻能變成這樣。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他隻是腦袋空空地發着呆。
這會兒解茜正好把手上的彩色卡紙發給每組第一桌,柔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來:“人手一張,可以把自己的願望寫下來,或者是這一年你想幹什麼,都可以。待會交到前面。”
寇缙接過卡片,輪到他的是一張藍色的卡片,上面幹幹淨淨,仿佛倒映着美麗的天空。
願望嗎?
他沒什麼願望。寇缙已經不去祈求自己變好了,他也不會再乞求讓自己活下去,那是自取其辱。
解茜也是好心,她希望借此鼓勵一下這群已經升入高三的孩子。可她不知道這對寇缙來說是負累,是壓在他身上喘不過氣的石頭。她不知道這些虛無缥缈的希望可以逼死他,讓他潛入無止境的深海。
寇缙沒有怪她,他隻是為自己感到悲哀。沒人會理解他的,沒有人。
一分鐘左右,前面就已經有人把卡片交到講桌上了,完後一個接着一個。
寇缙對這種場面過敏,或許更誠實一點,他對任何與人交往的場合都過敏,隻要距離小于一米,他都會感到不自在。直到所有人都交得差不多的時候,他才慢吞吞起身。班裡的寂靜,隻有他一人乍眼的站着,這些都會讓他感到窒息,因為不适,他的眼尾已經有些泛紅,藏在袖子裡的指尖也開始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