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的時間就這樣在衆人胡七八侃中悄然流逝,他們在黃昏時分趕在中樓鎮閉鎮之前進了鎮子。
瑜國戶籍制度嚴謹,出遠門每到一個地方皆要出示路引,進出城鎮還需繳納三文錢的過路費。
四人一騾排着隊一個個的進鎮後,萬沉鐵提議讓謝裴绶也與他們一起借住到他舅媽的表嫂的弟弟的外甥家裡去,聽着不像是客氣話。
然而謝裴绶已然叨擾了他們一路,本就是半路相遇的陌生人,又怎好再繼續麻煩他們?于是便婉言相拒。
萬沉鐵等人見此也并未強求,畢竟謝裴绶是富貴人家的郎君,想來身上不差銀錢,自有好去處,他們便也不多操心了。
且走了這幾日衆人也着實疲憊,都想着快些歇腳,就隻在鎮門口處與謝裴绶草草道了句别,便就此分道揚镳。
謝裴绶見此,随手将身上的蓑衣和鬥笠脫下來蓋上騾子的脊背和頭顱,而後左手牽着騾子走入人群打算去尋個客棧住上一日。
中樓鎮地方不大,其中建築大都是由石頭做的材料,天然的紋理在牆上交織,沉澱出一副厚重與滄桑的模樣。
而鎮門口正對着的這條街是整個鎮上人最多,也最熱鬧的地方,
石闆路兩邊過去都是各種各樣的商鋪,除此之外道旁還有一些小販随手搭建販賣一些小玩意和小吃的攤子。
這時候正值晚上飯點,街邊上的飯館面攤都逐漸來了生意。
人最多的是一家名為陳字号的簡陋路邊攤,他們家的面似乎格外吸引人,經攤主之手新鮮出爐的面向上伸展着騰騰熱氣,迅速将面裡頭那混合着配菜、鹵汁、高湯的濃香味道擴散出去,持續勾·引着那些饑腸辘辘的人來一飽口福。
就連謝裴绶手上牽着的騾子這時候也盯着陳字号的面流起了口水。
謝裴绶聞着這面香之中還參雜着的一絲極其淡薄的清爽氣,肚子不由的也有些餓,他摸了摸騾子的腦袋,說:“看來你也聞出來了。”
這從陳字号面攤上飄出來,混雜在各色調味料裡極難讓人聞見的清爽香氣是一種妖植葉子碾成的粉末。
其作為妖精裡頭必不可少,能使妖感覺神清氣爽的名為逐魂香的香料,可謂妖盡皆知,名聲廣大。
不過這逐魂香人吃了其實也不會有什麼大事,除了會讓自己更加精神,便是以後每逢饑餓都會率先想到陳字号的面而已,并不會上瘾。
想自己以往吃的飯食都是陶爺爺找妖精給他做的,這出門十日有餘,可都未吃過熱騰騰的加了逐魂香的飯菜,不免頗為想念。
于是謝裴绶左右的瞧了瞧,在不遠處的雜貨鋪裡買了隻木碗,又再路邊尋了一根柱子将騾子随意套上後,便以矯健的身手、悠閑的姿态迅速搶占了一個剛空出來的位置,點了兩碗據攤主所說是獨家特制的蒜汁鹵豬肉菜碼。
一碗自己吃,一碗面讓攤主盛在适才備好的木碗裡給騾子吃。
這時,謝裴绶聽見同桌的一位猴臉漢子戳了戳一旁認真嗦面的瘦小同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一個往面攤主那兒走的秀氣青年:“哎哎,你看那個人。”
瘦小同伴随意瞄了一眼,是個不認識的,于是不以為意的說:“那人怎麼了?”
猴臉漢子悄咪咪的低聲講:“那個人我以前見過,是賈家那個少爺的随從。”
“啊?”瘦小同伴吃了一驚,飛速伸長了脖子瞧了那秀氣青年一眼,同樣降低了音量,說:“那他來這兒幹啥?”
“嘿,早些日子我來吃面就發現了,這人每天晚上都會到這兒來,你看到他手裡那食盒了沒有,次次都是小心翼翼的裝了面帶回去,我尋思着啊,這是買給那賈大少爺的。”猴臉漢子如此說。
瘦小同伴聞言也聊起那賈大少爺來:“哎,我聽說那賈家貼了告示要找産婆呢,我尋思着這才多久啊,難不成就要生了?”
“你這消息過時了,我聽我婆娘說,早先賈家就暗地裡在找産婆了,隻是這産婆以往那都是……又哪裡敢接這賈家的活呀,更何況這到時候還不知道生出來的是個啥呢。”
猴臉漢子講:“這不馬上就要到春市了嗎,到時候外地商人走這兒來不了解情況,說不準就有幾個藝高人膽大的願意去他賈家接生呢。”
“你說的倒也有道理。”瘦小同伴說着,就咂了咂了嘴:“不過你說這大了肚子怎麼不打掉呢?竟然還要生出來?若是我呀,就是死了也比這好啊,竟還弄得沸沸揚揚的。”
一說起這,猴臉漢子就意見不同了:“你沒聽人講那懷的可是三清老爺們的種,那可是神仙,換了你你敢打呀,據說這賈大少爺就是因為對三清大老爺們不恭敬,所以才這麼着的。”
“不是,你咋就知道這是神仙的種呢,你自己之前還講生出來不知道是個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