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妤換了身黑衣,伴着夜色躲進燒餅大媽院裡,那口半人高的米缸裡。江暮晚則蹲在另一口缸裡。
月亮逐漸生至高空,秋妤半個人影也沒見過。她不禁覺得被人耍了。
畢竟,哪有人偷東西,有規律的、挨家挨戶偷?這不是給人抓自己的把柄嘛。
沙沙沙——
有什麼東西踩過幹草的聲音,那是為了今晚行動,特地鋪在燒餅大媽家門口,用來聽小偷腳步的。
竟然真的來了!
秋妤将手伸進儲物袋,正準備把捆仙繩拿出來,就聽到江暮晚已沖了出去。
“等等我!”秋妤縱身一躍跳出米缸,就見江暮晚追着一個小黑影跑進了遠方麥地。
她匆忙跟上,那黑影跑得快,她将捆仙繩抛了出去,注入靈力:“江小姐,接着!”
江暮晚騰空躍起,右手接過捆仙繩,擲出去将那團黑影捆了個嚴嚴實實。
“哼。”江暮晚拉着繩子一端,将那黑影拽到自己面前:“跑,繼續跑……啊?”
她眨了眨眼,鉛灰色眸中透出疑惑:“小孩?”
秋妤此時也追了上來,看着被捆起來的小小一團,尖尖的耳朵,莫約五六歲的模樣,嘴裡還塞着偷來的油酥燒餅,一雙綠油油的眼睛盯着她們兩個。
“魔族果真生性惡劣,小小年紀便會偷盜。”江暮晚抽出佩劍。
那小魔見自己跑不了,猛地将燒餅一口塞進嘴裡,囫囵吐下,被噎地幹嘔幾下。
秋妤和江暮晚一時被他這操作震的愣在原地,江暮晚拔劍的手一頓,劍出了半個劍鞘。
秋妤湊近他蹲下,他髒兮兮的,戒備地盯着秋妤,顫抖地樣子卻出賣了他。
“你很餓嗎?”秋妤想起寸草不生的魔界,突然意識到,那魔族平時吃什麼呢?
“餓。”他道,聲音有些啞。
秋妤從儲物袋裡掏出水,遞給他。
他看傻子一般瞅着秋妤,仿佛在說“我手被捆了拿什麼接”。
秋妤尴尬地刮了刮鼻尖,擰開水壺蓋子,喂了他些水。
江暮晚遲疑道:“小心些……”
“我有分寸。”秋妤收了水壺:“為什麼偷東西?”
“餓。”
江暮晚也蹲下來:“自力更生,别人的糧食也是辛苦種來的。”
“不長,什麼都種不出來。”
“怎麼可能?”江暮晚反駁道:“魔族生性好鬥,不肯經營莊稼,反而總來人族地界,做些強盜行徑。”
他撅起嘴:“就是種不出來。”
秋妤抿了抿唇,想起那朵帶到魔界,便瞬間死了的野花,以及貴為魔界三尊之一,印宿宮殿裡也全是石桌、石凳。
“确實種不出來。”秋妤輕聲道。
江暮晚瞪大了眼:“妤姑娘,你信他的話?魔族最善蠱惑人心,可不要被他小孩子相貌騙了。”
秋妤想了想,斟酌着說辭:“我曾去……被抓到過魔界,好不容易逃出來。那裡确實一片荒蕪。”
“魔族對外擴張,或許也是因為這個。當然,我不是說全部,是部分。”
想起初見時,印宿說甯仇私自帶人上逍遙谷,“解決了糧食不夠”,諷刺因此死了不少魔。怕是魔族一直以來都受此困擾。
江暮晚攥緊了拳:“如果不是想戲弄整個村子的人,那你為什麼挨家挨戶的偷?”
“我怕給一家全偷完了,他們沒得吃。”
江暮晚差點一口氣沒上來:“那還要感謝你的好心?”
“我沒那麼說。”他别過頭:“偷了他們的吃食是我不對,技不如人被抓到我也無話可說。做個飽死鬼也挺好的。”
“好,那就成全你。”江暮晚拔出佩劍,一劍劈下。
嗡——
金屬碰撞的聲音劃過耳膜,江暮晚目光一顫,看着兩把交纏的佩劍:“你要攔我?”
“江姑娘,他罪已至死嗎?”秋妤直視她:“不要讓仇恨蒙蔽了你的判斷。”
江暮晚指尖發顫,僵持了半柱香,她一劍劈開捆仙繩:“你走吧,别讓我再聽說你擾人類清淨,否則我絕不留手。”
他站起來,重重給兩人磕了個頭。
“謝謝你們。”
江暮晚一咽,移開眼:“快滾去找你父母,别再一個人跑出來。”
“沒父母。”
江暮晚更尴尬了。
秋妤把他拎起來,将身上的錢大半塞進空儲物袋裡,放在他掌心。
他推了推:“我不要。”
“拿着。”秋妤使了個法術将錢袋子綁他身上,他扯了扯,沒扯下來,綠油油的瞳孔盯着秋妤。
“走吧。”秋妤站起來:“以後不會有賊偷村民的東西。”
江暮晚抿了抿唇:“放走了他,那邊怎麼交代?”
“帶回去,無非是洩憤,被偷的東西也回不來。”秋妤摸了摸剩下的錢:“我解決了他的溫飽,問題也解決了,至于怎麼說……看你吧。”
夜已經很深了,二人回去的時候,整個村莊都歇下了,不見半點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