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玄月知道書院的山長白石先生有意讓他繼任,一是看中他跟謝相的師徒關系,和他的出身背景,還有對他的一片愛護之心。
白石先生是那種純粹的儒生,認為人不可能一輩子真正避世,王玄月覺得那是他道經讀得不通,世間凡俗,百年之後都會化成一堆黃土,現在争死鬥活的人,死後說不定埋在一個山頭。
“非也,老夫死後當然有家族子孫後代祭祀我,大家的陵墓修得各有不同,說不定以後老夫還要讓你來寫祭文。”
白石先生聽王玄月談論道經,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你對道家學問研究頗深,都可以自己出書論著,老夫也看過你編撰的《陰陽二氣道德真解》,确實論述頗深,可是你不在紅塵,紅塵自擾人啊。”
王玄月有自己的想法,以他的出身,什麼都不争,反而會長命百歲逍遙自在,除了沒什麼權勢,他自己倒不在乎,但是要護住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卻是個問題,幸好他也不想做什麼明媒正娶的正經夫妻,隻要小姑娘喜歡他,他們兩個能偶爾見面慰藉相思,名分什麼的并不重要,可是陸晨這小子的出現,讓王玄月有了危機感。
這個世界一直教育男人不能嫉妒,當丈夫的,哪怕老婆在外面亂搞,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為了孩子,至少孩子是你的啊,她又沒直接跟人跑掉,心裡面還是有這個家的。女人嘛,天生就花心,她就算找再多男人,你才是她最後的歸宿。
真正遇到這種事情,怎麼可能不吃醋,王道長雖然一直性情淡薄,但是看到雲霄跟陸晨兩人走得那麼近,心裡還是有點不高興,上課的時候看陸晨越看越不順眼,忍不住評論了一下他寫的東西。
“孤月無聲入,相與成寒空,确實有孤月獨照,寒影靜寂之美,但是太過清冷幽寂,顯得刻意失去天然了。”
這是陸晨平時練字時随便寫的詩,原本是他家族長輩寫的,陸晨很喜歡這兩句,但是他叔祖父的詩就被人評論過,幽情單寄,眼界太小,類女子無病呻吟,評論的人正是王玄月的恩師當朝首輔謝相公。
陸晨的叔祖父就是一普通人,一生修道,未曾得官,平時愛好寫兩首詩,也引領過當時文壇,寫的詩确實被人诟病過一味追求奇情孤詣,不過人都死了,還要被謝相這麼評價,多少有點不禮貌了。
陸晨冷着俊臉,說是家裡有事,拂袖離開。
隻留下一臉沒聽懂的雲霄,她文化知識不高,别人說話說得高深點她就聽不懂了,她握着筆茫然地看着王道長,陸晨走了,誰教她寫字啊。
雲霄看到王道長走過來了,小肩膀吓得發抖,她沒想到平時對她那麼親切平和淡然的王道長,在上課的時候冷着臉不笑的樣子這麼可怕,她都不敢跟他說話了,這大概就是老師光環吧。
今天的課上完了,所有的同學都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看書,有的準備好好複習功課,有的準備出去大吃一頓喝點小酒,還有的約好了去河上釣魚。
一個書童走過來跟雲霄說,“你先不要走,先生說讓你去隐月居,先生想見你。”
雲霄更害怕了,就她一個人放學被老師留下來,吓得她腿都軟了。她抱着小書包,帶着李山,戰戰兢兢地走了過去,進書院他們這些公子小姐也是要帶書童的,但是隻能帶一個,雲霄當然帶的李山,今天她哥哥雲清又逃課了,說了來接她,不知道為什麼還沒有來,幸好還有李山陪着她。
但是到了地方,别人卻不讓李山進,說王教習說隻讓她一個人進去,讓李山在外面等着。隐月居位置不大,一眼就看得到頭,王玄月坐着在看書,雲霄緩步走了上去,正想行禮,又被王道長扶住。
“怎麼跟我生分了,我們兩個不是朋友嗎?”
王玄月扶着她坐下,還給她倒茶,雲霄喝了一小口道:“可是你現在是書院教習了,按道理我該喊你一聲老師。”
王玄月笑了笑,直接說:“我是為了你才來這書院當教習的。”
雲霄沒有聽懂,當朋友還要去别人學校當老師嗎,我拿你當朋友,你想當我恩師。她小手捧着茶杯,雪白的手比手裡白瓷還要白。
王玄月看了一眼她的手,又給她添了一點茶,卻在放下茶壺的時候一隻手捧住了她的手:“小心燙。”她軟軟的小手隻用一隻手就可以握住,王玄月在教她寫字的時候就知道了,不過現在教她寫字的卻另有其人。
王道長又問她:“在書院裡還習慣嗎?”
他這是白問,就憑雲霄這張臉,屬實是有點可愛,哪裡會有人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