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這個校服，整個美術班就你标新立異，你覺得特帥是不是？啊？你還有個女生的樣子嗎——”地中海扯了扯她五顔六色的校服，從學習成績訓到生活作風，嘴巴都說幹了，也不見她吭聲，“不說話什麼意思，不服氣，還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

地中海深吸一口氣：“你哪裡還有個尖子生的樣子！”

沈不渝表情不變，周邊的其他同學卻被這一句話敲中了天靈蓋，不由一怔，遙遠到仿佛是上個世界的記憶襲來。

南洋中學是有名的老牌中學，人才輩出，每年都隻招收各個區中考成績排名前五十的學生，而沈不渝就是排名前五十之一。

她曾經也是某個初中的尖子生。

老師口中津津樂道的好學生。

高一時就有人傳沈不渝漂亮。

那會兒隻要提到她，脫口而出的詞語便是漂亮，一朵難摘的高嶺之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沈不渝這個名字開始與壞學生畫等号，隻要提及她，避之不及。

到底是什麼時候變的？

記憶仿佛缺失一塊，誰也找不到答案。

地中海：“你就是這麼放棄自己的嗎？”

烈日炎炎，蟬鳴聒噪着南洋的夏天，風也是熱的。

空氣沉默片刻。

沈不渝：“我還能爬起來嗎？”

一句話就堵住了地中海滔滔不絕的嘴，粗厚的下嘴唇抖了五六下，最後緩慢地閉上，誰也不知道被吞回去的回答是什麼。

地中海背着手離開，喧鬧的後排恢複安靜。

操場上回蕩着國旗台上的演講聲，是個男生，說話字正腔圓，铿锵有力地“演講完畢”四個字從話筒中傳出，不少學生都松了一口氣。升國旗後好學生演講是每個學校的傳統，冬天還好，夏天就折磨人了，在太陽下曬二十多分鐘簡直煎熬，四處充斥着抱怨聲。

“終于演講完了，曬死我了，真是搞不懂學校老搞這些形式主義幹嘛，又沒有人聽。”

“而且浪費時間，不然二十分鐘我都可以刷不少題了。”

“解散了，回教室吧。”

隊伍一散開，易圓圓從前面跑過來，手擋着額頭：“渝姐，地中海呢？”

“走了。”

“沒訓你？”

“訓了。”

沈不渝漫不經心地掃視操場：“訓完就走了。”

“地中海人性未泯啊。”易圓圓感慨。

操場上的學生陸陸續續退了，隻剩下沈不渝所在的美術班。

下節是他們班的體育課，雖然高三時間緊張，但南洋中學規定不能剝奪學生的活動自由，體育課照常上。不過正值高溫夏天，體育課多半是集合報個數，然後就解散各玩各的，男生在操場打籃球，女生回教室坐着或者去别的地方庇蔭閑聊。

“渝姐，我們找個涼快的地方吧，我要曬化了。”易圓圓汗流雨下。

沈不渝掏了一袋冰涼貼給她。

易圓圓接過來，兩人往演講台後的陰涼處走，還沒走近，後台地面投出兩道影子的上半身。

“語文滿分作文很厲害。”男影子誇贊。

女影子沒說話。

“我作文差了些，可以借你月考卷子看看嗎？”男影子問。

女影子點點頭。

“要不我們加個微信？”男影子得寸進尺地舉起手機。

“不了。”女影子拒絕，說完往外走。

沈不渝靠着欄杆，燥熱的夏風将她的長卷發吹得翻飛，她伸手壓了壓，眼睛朝左邊的演講台斜過去，餘光中出現林西的身影。對方也看見了她，腳步微微頓住，似是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又恢複如常地往這邊走。

演講台的出口隻有這一個通道，林西要出來，就得從沈不渝面前經過。說準确點，是在這麼狹窄的通道裡，從她身上蹭過去。

附近聚集了三三兩兩的學生。

對于沈不渝和林西不合的事，多多少少明白點，這會兒都屏息看好戲，易圓圓也不由緊張，怕兩個人幹起來。

……雖然以林西的個性不可能。

但是她渝姐可能啊！

随着林西與沈不渝距離不斷縮短，氛圍開始變得劍拔弩張，還有的學生偷偷拿出手準備拍照，為論壇的下一個爆貼提供素材。

就在林西快與沈不渝擦身而過時，一道男聲喊住她。

“林西。”

男生後幾步追出來，手上還拿着剛剛的演講稿：“我聽老師說你數學差了些，我可以幫你，我數學滿分，理綜也在295。”

男生是理科有名的大才子，長相清爽，不少女生傾心于他。

他自信道：“加微信的事你再考慮考慮？”

周遭有學生小聲起哄，投過來的目光漸漸疊加，将林西和男生包圍成一個單獨的交際圈，就算是離他們不過半寸的沈不渝也擠不進去，磁場獨特的兩人看上去真像是有點什麼。

林西眨了下眼，轉身，妥協般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男生見狀笑了聲，也摸出手機，打開微信的交友碼遞過去，正準備說話，一個白色手機先林西一步伸過來，“嘀”的一聲，提示掃碼成功，沈不渝戳了幾下屏幕，男生手機嗡嗡震動，一個好友申請發了過來，他愣了愣，沈不渝皮笑肉不笑：“加了，你通過。”

男生被她這一番操作打的措手不及，捧着手機半天都不知道作何反應，女生張揚冷厭的眉眼像一朵刺人的荊棘玫瑰，輕飄飄地掃過來都動人心魄，他耳朵一紅，心速飙升，跟沈不渝對視不到半秒就匆匆移開視線，一邊同意好友申請一邊結結巴巴：“同學，我是、是跟林西要……”

“我的聯系方式你不想要嗎？”

“想、想要。”

都通過了能不想要嗎？

男生磕磕絆絆，沈不渝走近一步，用手機不輕不重地拍打了下他的臉：“都有我了還惦記别人？”

輕輕地一聲“啪”。

男生從臉紅到了脖子根，周圍人卻倒吸一口涼氣。

隻有林西安靜地看着面前一幕。

視線中的沈不渝，紅唇上揚，她在笑，看向男生的眼神卻沒有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