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銀河試探着問:“說不定是張大師請來的高人呢!”
“這不可能!”江大姐哂笑一聲,“哪個大師這麼不講究啊!……啊對,他有次穿了件工服來找張大師,上面還塗着火葬場三個字,大家都嫌晦氣!”
季銀河腦子裡轟的一下。
——是啊,火葬場!怎麼漏了火葬場!
張春波遺體曾被冷凍過,也就是說他被送往火葬場後并沒有被及時火化,而是被保存了下來。
這就意味着張洪波在火葬場絕對有幫手!
而且那裡距冷飲廠和壓縮機廠都不遠,尋常人還想不到……簡直沒有比這更适合藏身的地方了!
她心頭怦怦直跳,面上還裝作無事發生,和江大姐又随便聊了兩句,趕忙找了個借口,匆匆跑出家屬區。
一台大黑車忽地停在面前。
車窗降下,露出唐大隊長嚴肅的臉。
“上車。”
季銀河:“……”
她尴尬地抓抓額角,抱着鋼筋鍋爬上副駕。
唐辭嫌棄地抓起鍋丢到後座,“扮什麼不好扮那些裝神弄鬼的!小心我回去跟饒局打報告!”
“唐隊,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
季銀河知道這次是她沒守規矩擅自行動,因此無力争辯道:“我就是換個方式摸排走訪,想讓大家盡快破案嘛。”
唐辭歎了口氣,“都問出什麼來了?”
“有有有!重要線索!”
季銀河眼光發亮,把從江大姐那裡打聽到的重述了一遍。
唐辭面色凝重起來。
“走!”
大吉普在塵土飛揚的馬路上掉了個頭,直奔火葬場而去。
*
江潭習俗,出殡在早上進行。
這會兒臨近中午,大鐵栅欄半掩,裡面靜悄悄的,連門衛都把扇子擱在臉上打瞌睡。
唐辭把車停在外面,兩人就這麼大搖大擺走進去,一路竟沒有任何阻攔。
也不怪張洪波輕敵,畢竟正常人都對這裡避之不及。
繞過前面的小花園,殡儀廳是幢二層小樓,後面一排平房則是辦公室、停屍房、火化房和倉庫。
逡巡一圈,大多屋子正面門窗緊閉。
唐辭摸出警棍,讓季銀河跟緊他,悄無聲息繞到後方。
火化房有扇窗開了一半,從外面望去,能看見一個男人坐在冰棺邊的凳子上,正捧着鋁盒大口大口吃午飯。
季銀河:“……”胃口真好啊。
她見過照片,在他擡頭的間隙立刻認了出來,立刻低聲告訴唐辭,“他就是張洪波的同夥。”
唐辭點了下頭,一腳踢開門沖了進去,大吼:“警察!不許動!”
那人吓了一跳,飯盒掉在地上,肉菜灑了一地。
“叫什麼名字?”唐辭問。
那人“啊啊啊啊”了半天,張開嘴指了指自己的舌頭。
短了半截,原來是個啞巴!
他說不了話,但能聽懂,态度也挺配合。唐辭拿警棍指着他,示意季銀河把火化房上下搜一遍。
小季同志立刻手忙腳亂地開始翻箱倒櫃,不過用老季同志的話來說,她今天“歐氣十足”,剛打開桌下的第一個抽屜,就掉下來一個重要證據——
“是他的記賬本!”季銀河把紙頁翻得嘩嘩響,“十天前他收到了兩千塊,後面還有個括号,寫了張洪波的名字!”
唐辭一把揪住啞巴的衣領,厲聲:“張洪波在哪裡?”
“啊啊啊啊——!”
雖然不能說話,但他還是心虛地往倉庫方向瞟去一眼。
季銀河已經一馬當先地沖了過去。
唐辭拿手铐把人鎖在火化房,也跟了過來。
“啞巴會不會騙我們?”
他跑得氣喘籲籲,沒意識到自己身為隊長,卻正在征求一個新人警察的意見。
“不會。”季銀河很确定,“他們純粹是金錢往來,不像老劉還講義氣。而且啞巴可不傻,他賬本裡一筆一筆記得清楚得很,這種人最精明了,沒必要為了萍水之交騙警察。”
分析得有條有理,唐辭不由嗯了聲,向前邁出一步,擋在季銀河身前。
倉庫裡黑洞洞的,一間連着一間,堆滿了廢棄的桌椅、棺木耗材、殡葬用品、壽衣壽鞋。
即便是盛夏,也有種驚悚陰涼的氣氛,不像是活人能住的樣子。
季銀河心裡有些犯嘀咕,難不成啞巴真的騙了他們?
兩人嘗試着往裡面走了幾步,光線越來越暗。唐辭停步,摸摸口袋,回頭說:“沒帶手電,我去找蠟燭,你就在這等我,别往裡面去了。”
他把警棍往她手裡一塞,向外走去。
季銀河站在涼飕飕的倉庫裡,跺跺腳還能聽到回聲。
她倒沒感覺害怕,甚至有點興奮,不想錯過這個獨自找嫌疑人的機會。
可是沒有手電筒,就這麼摸黑嗎?
膽大熱血的小季警察在原地琢磨兩秒,忽然想起昨天抓到老劉時,不小心按了五折疊的某個按鍵,弄出一道雪亮的光!
……這不就是現成的手電筒嗎?
她立刻将包裡沉甸甸的玩意摸出來,打開燈光,照向角落。
沒想到光柱在灰塵亂飄的空氣裡一掃,正照出一張驚恐的臉,緊接着丁零當啷一陣亂響,一張圓滾滾的身子從廢棄桌椅中爬了出來。
靠,是張洪波——!
季銀河頓時握緊警棍,拔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