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我的糖酥餅還是碎了。
因為田中太郎在樓下喊放手的時候我腦子一抽,把酥餅和電線一起放開了。
管理員老頭掉在了田中太郎和其他人在下面扯起的床單上,酥餅盒子掉在了老頭身上,碎得一塌糊塗。
場面一度十分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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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分鐘之後,我和田中太郎一起進了警視廳下轄的墨田警署。
我覺得這個事情就離譜,講道理,我來日本四年了,一直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和警察唯一打過的交道就是在路上查在留卡。結果好嘛,世界這剛融合多久啊,我居然兩回跟不同的刑警打了照面,我覺得照這麼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能解鎖立本刑警全圖鑒了吧。
當然,吐槽歸吐槽,日子嘛,再怎麼糟爛總得勉強過下去不是?
到了墨田署的時候,我心情已經放松了不少,因為聽陪同的警察和我說,因為我在樓上拽那一把,加上田中太郎在樓下拉起的床單兩次緩沖,墜樓的床島比呂志沒當場摔死,被救護車拉走去搶救,目前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就是說我們倆人也算救下了一條人命。
但是這一路上,警察也沒輕了批評我,說我沖上去拽人實在太危險了,搞不好自己都會被扯下去,而且你就沒考慮過萬一救援不當造成額外的傷害你自身也是要負責任的嗎?
我說警察同志,對不起,我認錯,但我當時我真沒想那麼多,下次我一定注意。
警察說你還想有下次啊!
我說誰想再碰到這種事啊!
——但這事情是我不想遇到就能不遇到的嗎?
要不你幫我管管我們店鋪對門那個死神小學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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嗐,算了,柯南住在米花町,也不歸墨田警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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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叔叔帶我回警署主要是為了做筆錄,大概就是問問我為啥那個時候會跑到樓頂上。
我說我是來給我家員工送溫暖的,我倆在他門口聊了幾句,他忽然就變了臉,我感覺情況不對,就跑去樓上看看,結果就看到這人在跳樓。
警察問我跟墜樓的床島比呂志是什麼關系。
我說沒關系哇警察叔叔,就今天早上隔着可視化門鈴見過一面,這老頭還背地裡罵我。
警察笑說他罵你你還救他啊。
我說,那不一樣,警察叔叔,那好歹也是一條人命,我不能見死不救。
警察話鋒一轉,問我:那你到底為啥知道他會在樓上呢?
我:……女人的直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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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錄做完之後,我出門就看到田中太郎在門口等我。
他看到我,露出了個陽光的笑容,說:“老闆你餓不餓,我帶你去吃個宵夜?”
我又想起了我那盒犧牲了的糖酥餅,它們不光碎了,還被警察當成現場的物證沒收了,我連個渣都沒剩下。
于是才剛好起來一點的心情又瞬間down了下去。
田中太郎走到我身邊,從背後輕輕推了我一下:“好啦,總之先離開這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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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倆是坐警車來的,這會兒離開警署,沒有代步工具,田中太郎想叫個車,我說也不遠,不然還是走回去吧?
他看了看我,笑說:那行,我陪老闆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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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好半天我才反應過來,我說的不遠指的是墨田署到田中太郎的公寓,而我其實根本就不需要和他回那邊。
但他也沒提醒我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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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田署和那棟公寓之間隔着一條隅田川,我們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很晚了,隅田川兩岸都是鋪裝幹淨的步道,暖色的燈火連成光帶,中間橫着幾道斑斓的橋,像是緞帶上的裝飾。
晚上的風有點涼,吹過面頰,很是醒神。
我跟田中太郎并肩走在河堤上,走了幾步,我扶着欄杆停了下來,看着黑漆漆的江水出神。
生活總是充滿各種各樣的意外,一個猝不及防的轉角之後,生活就會變得成先前從未設想過的模樣。
有些事情我從前以為自己永遠也沒法接受,但不管接不接受,時間都會像流水一樣向前,我也會逐漸變得平靜。
現在的生活已經完全偏離了從前預想的軌道,擺在我面前的隻有兩條路,要麼改變整個環境,這個我想我做不到。
剩下的一種就是,适應,然後想辦法苦中作樂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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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現在能算得上是樂的事,大概就是身邊這位田中太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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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太郎停在我身邊,背倚着欄杆,身子往後斜,就那麼看着我,隔了半晌,他問我:“老闆,剛才你可真勇敢。”
“如果不是老闆你沖到頂樓拽住他,給了我一點緩沖的時間,我根本來不及在下面拉開床單救人。”
“所以你當時是怎麼想到要去樓上的呢?”
我側頭看向他,看着他那對墨藍色的眼睛。
“警察也問了我當時為什麼會跑去樓頂。”
“我跟他們說,我今天早上看到他的時候就覺得這個人狀态不對,他也算是指着這棟公寓吃飯吧?但偏偏一個人拉滿了整棟公寓的仇恨,看着精神不太好的樣子。”
“我來找你的時候,提到他你就變了臉色,我琢磨着是不是你發現了什麼不好的預兆,所以急着要找他。我來的時候沒碰到他,而且你去了樓下,如果他真在下面你應該也能找到,所以我去樓上碰了一下運氣。”
“沒想到居然中了。”
他露出了個贊歎的表情:“想不到老闆你還挺厲害的。”
我得意道:“那是,我可也是東大生。”
“你不是還為早上的事情記他的仇嗎?”他又問:“但到了關鍵時候,你拼了命地也要救他。”
“我老闆不光勇敢聰明,還很善良呢。”
“是吧,因為我覺得這個人可不能死啊。”我說:“我要他活着,然後親口為罵了我這件事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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