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肯在她面前低頭,心底估計是恨極了。
“無妨,不是什麼大事。”
見阮梨松口,阮父提在嗓子眼裡的心終于落了地。
他堆起滿臉褶皺的笑意,拈了下須,又快步走上前道:“是,是,姐妹之間小打小鬧而已,還勞了殿下操心,也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有做好。”
“你是沒做好。”傅蘭蘅意有所指。
衆人臉色難看到了極點,偏偏又不敢言,自然也沒了什麼胃口,紛紛盯着眼前的碗碟發愣。
桌上的茶涼了又溫。
一場戲如漫天煙火聚散,臨近尾聲,熱鬧散去後隻剩平淡虛空。讓人疲乏。
阮梨懶于在嘴皮子上糾纏下去,見傅蘭蘅也沒有想要真去計較阮蘇蘇的失禮,便先站了起來:“天色不早,我也用好膳了。女兒就與殿下先回府了。”
兩人一道走出膳廳,霜霜抱傘,不遠不近的跟着後面。
他們先步上環着花廳的長廊。廊下相隔一間挂着翡翠吊蘭,葉如垂帶,飄雨沾濕後,正浮着新綠。
阮梨望得出神,怔怔立在廊檐下,也不知是在看吊蘭,還是在觀空庭仲夏雨。
看了許久,待走在前頭的傅蘭蘅折身,不解問她:“跟着本王走在一起,還能走神?”他順着她目光看去,竟一本正經道:“你若喜歡這吊蘭,曲江就侯在府門口,要他進來搬去蘅王府。”
阮梨頓了下:“曲大人也來了?我倒是有段時日沒看見他了。”
換句話說,這曲江活生生就像是傅蘭蘅的毒唯,知曉他們二人被賜婚後,曾露出十分痛心疾首神情來。
阮梨甚是無語,心想自己也沒有差到這個地步吧?
傅蘭蘅卻挑眉:“你問他做什麼?”
“随口問問,他是殿下的親信,我自然不想他讨厭我。”
“他不敢。”
阮梨笑笑,不可置否。空庭中的雨光照她明眸善睐,聲色皆動人。
她撇了撇嘴:“還是那句話,與人結惡不如與人交善,我見他似乎對我有誤會頗深。”
說罷,她提步和傅蘭蘅并肩,繼續朝前走去:“成婚前就想問殿下,在船樓之前,我與殿下是不是有什麼過節?”
傅蘭蘅輕笑:“什麼意思?”
阮梨清了清嗓子,拔高語聲,怕這雨落嘈雜誤了身旁人的聽覺:“在船樓時,盛文東糾纏我,殿下看我的眼神……有點奇怪。”
大雨仍不止不休,昏暗天光裡,她專注回憶沒看清腳下生了台階,話音未落,就乍然晃身,旋即被一雙沉穩有力的手臂托住。
傅蘭蘅的衣襟上沾着天澤香。
那是皇後中宮裡常燃起的香,味道沒散盡,想來他在中宮待得時辰不算短,出宮後就直奔阮府了。
“本王道你走路不穩當。”傅蘭蘅輕哼了聲,揶揄道,“你還不服氣,若不是已經成婚,你總在本王面前跌,本王當真要懷疑你居心不良了。”
什麼居心不良?
阮梨反應過來,臉熱道:“殿下未免也太看得起……”
自己兩個字,她及時收聲。
可這有小階,又賴不得她。
見傅蘭蘅投來眼神,阮梨悻然改口:“殿下未免也太看得起妾身的膽量了,哪敢起什麼旁的心思。”
“成婚前本王看你挺膽大妄為的,如今倒還謙虛上了。”
傅蘭蘅面色如常,向來無波無瀾的語調卻微微上揚,聽着竟像是心情有些愉悅。
阮梨可不想在廊中被秋後算賬,連忙岔開話題道:“我如今是蘅王妃,一舉一動牽扯着蘅王府的臉面,自然謙遜點為好。那我與殿下先前到底有什麼過節?”
兩人停步在廊中。
霜霜十分識趣,站在不遠處沒有走上前來。
傅蘭蘅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為何會不記得?”
“之前溺水撞到頭,有些事便記不太清了。”
“你真想知道?”
她點了點頭。
“沒什麼過節。”傅蘭蘅抱臂,假裝認真回憶起來,而後面不改色道,“你從前十分愛慕本王,糾纏許久又愛而不得,故才縱身跳水,險些喪命。所以見了你,本王難免多看一眼。”
阮梨:“……”
又被傅蘭蘅言語戲弄,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然後二話不說朝前走去。
決心不要再理這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