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後,皇帝陛下總算上朝了,但是久病未愈,高高在上的龍椅上,陛下有些無力的蜷縮在龍椅裡,頭微微垂着。偶爾才能說出短促的幾個詞,掌燈太監劉樂代為解釋和宣讀。
不久後,早朝也匆匆忙忙的散了,陛下突然不舒服,殿外候着的劉太醫匆忙進來候診。但會議上仍是定了戶部給如有一些不入流或者沒有什麼品階的官位的空缺,可以酌情處理,另外林皓月任命為戶部尚書。
梁田田看着床榻上依舊昏睡的人,劉太醫的藥很好用,他已經昏睡了3天了,但朝堂上皇帝卻在上早朝。不過,也就隻有今天罷了。
她突然伸手想摸摸他的臉,猶豫了會兒,她還是輕輕撫摸着他的眉眼,雖然他身有殘疾,但是身為皇子,相貌也差不到哪裡去,這張臉在睡着的時候,眼睛裡戾氣全消,安靜平和,彷佛是另一個人。
春喜送來了新的禮服,她現在代為監國,之前的鳳袍便不合适了,禮部趕工了幾個月總算做出了新的禮服,上面依舊用金線繡着鳳凰,但是細看,那鳳凰的姿勢卻又有些細微的不同。
梁田田用手慢慢拂過。帶上了冠冕,這也是禮部趕制的,不是鳳冠,而是男式冠冕。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三年後,纏綿病榻,病情反複的帝王終于徹底“醒了”,但此時皇後已經垂簾聽政監國三年,四歲的小太子也已經可以坐在旁邊聽政。
醒過來的帝王出乎意料的安靜。
梁田田過來的時候,他正斜靠在窗棂,右手撥弄着她之前給他定制戲耍的珠子,那珠子是用玉打磨的,撞擊時聲音清脆空靈,他昏迷之前,來這裡,她總是陪他玩這樣的遊戲。
梁田田做到了另一邊,帝王手裡拿的是白珠子,她看了一眼,拿起了另一個黑色的,撥弄自己手心的黑色珠子,那個黑色的珠子如同一把利劍撞向棋盤裡的白色的,但卻在即将碰到的時候,下一個彈射而出的黑色珠子阻止下停了下來。
帝王看向她,她身上依舊穿着明黃色的鳳袍,但那鳳袍邊沿卻用金線繡了一隻九爪金龍。頭上也少了很多華麗的珠钗簪子,隻一頂金色的發冠。
“身體還好嗎”先開口的是她。
帝王有些嘲弄的笑了,他身體的情況,她最清楚了不是嗎,這幾年,他何時醒,何時該昏睡,不都由她決定。如今她大權在握,說實在的,她還留着他,他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
“衡兒已經四歲了,他一直念叨你,之前你一直昏迷,也沒法請安,你如今身體好了很多,他應該很想見你”梁田田把黑色的珠子一個個放到棋盒裡。
衡兒,他一愣,是他們的孩子。
仿佛他出生時候的他昭告天下的還在昨天,但現在卻已經四歲了。
“你依舊是他的爹爹,衡兒很喜歡自己的爹爹,希望你能趕快好起來,之前他隔幾日都來床邊看你”皇後沒有再說什麼。遞給他一個小小的平安符,平安符歪歪扭扭,上面稚嫩的筆迹寫着平安兩個字。她的手指在放平安福的時候不經意蹭過他的手心。就像之前她輕輕抓住他手撒嬌的時候。
他心一顫,但是皇後表情平靜無波。
門外宮人敲門,前朝有緊急之事,需要她去定奪。帝王看着她離開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門外。
一場大夢一場空。他備受欺辱過,也掌握生殺大權,血洗皇宮過,如今,彷佛又回到了過去。手心裡的平安符被攥的緊緊的,而後又慢慢松開。
但過去沒有平安福,也沒有人會在他高燒時,昏迷不醒時,絲毫不嫌棄的仔細照顧。
帝王最終疲憊和自嘲的笑了笑,被這樣對待三年後,他記住的竟然是她輕輕撫摸他臉龐的時候。
她赢了,赢得徹底。
但她也輸了,今後她會跟他一起在這宮牆之中互相糾纏,直到死亡。
江南煙雨,塞外風雪,長河落日,這些年少的她最想要得到的東西,終其一生,哪怕她站的再高,也再也無法得到。
那個打馬長街,笑容明媚的少女最終還是屬于了陰暗殘疾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