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左右天就陰了,酒店巨大的落地窗并沒能為房間增添幾分明亮,壁燈暖色的光暈鋪明了祁晟一半的臉,導緻另一半陷在陰影中,顯得特别不近人情。
其實也的确如此。
蘇見坐在一旁的單人沙發上,面前擺着筆記本,因為不需要入鏡,所以姿态比較放松,可每當祁晟開口,他都會不由自主坐直一些。
他總能輕易給别人帶來壓力。
整場會議持續了大約兩個小時,祁晟很少說話,偶爾出聲,氣氛必然陷入凝滞。
他不罵人,但會給人一種“我是廢物”的錯覺。
後半程,祁晟的臉上出現了顯而易見的不悅,在談及珠寶上季度銷售額的時候。
這很正常。
豐闌珠寶來來回回總是那幾個款式,在品牌知名度上比不過那幾個老招牌,款式更是乏善可陳,沒什麼新意,還貴得要死,換作是蘇見也不會買。
但他不會這麼對他的老闆說,當然,以對方傲慢的程度,根本不會問他,也不可能在乎一個臨時秘書的看法。
可他真的問了,在出發去餐廳的路上。
蘇見忽然想,祁晟看過他的履曆,知道他隻是設計部的一個助理嗎?
蘇見不确定。
他一直認為看上,屬意他來接替這個職位的人是梁秘書。所以,祁晟未必查看過他的履曆。
“怎麼不說話?”身後再次傳來聲音,這次明顯靠近了一些:“我想聽你的看法。”
可能是起風的緣故,即便路上行人衆多,還是給人一種蕭瑟的感覺。
蘇見動了動嘴唇,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車子便停在了他們約定的餐廳門前。
話題自然而然結束在這裡。
蘇見下車打開對方提前發過來的信息,一旁祁晟在這時說了什麼,被路上車輛的鳴笛聲蓋了過去。
“什麼?”蘇見沒聽清,下意識擡頭。
這才發現,祁晟不知何時來到了他的身旁,正用他那雙挑剔的眼睛盯着他的衣領,仿佛忍耐多時,終于忍無可忍。
“我能幫你把衣服扣上嗎?”
可能是因為風大,在一定程度上影響到了蘇見的聽力,故而沒能立刻反應過來,而在他開口之前,祁晟的手已經擡起來,不怎麼利落,卻很謹慎地避開蘇見的皮膚,替他扣上了襯衫的第一顆紐扣。
過程很短,二人的距離因此變得很近。
風裡夾雜着些許濕氣,一副風雨欲來前的景象。蘇見意識到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的同時,也意識到了二人之間近到已經有些超出正常範圍的社交距離,和祁晟果然還是對自己的衣着心懷不滿這兩個問題。
眉頭一蹙,就要退開,祁晟卻先他一步放下了手,心滿意足:“走吧。”
祁晟不是一個讨人喜歡的上司,但說讨厭,其實也不太談得上。
飯局沒有蘇見以為的那樣烏煙瘴氣,或許是因為祁晟在對方某位高層預備點煙時叩響餐桌,冷淡而認真地一句:“抽煙有害健康。”
除此之外的氣氛還算融洽,如果祁晟沒有挑剔服務員給他的那份甜品,從而要求換成和蘇見相同的布丁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甜品總有着一些常人難以理解的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