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展露在臉上的惡意都是低級的。
他走入電梯,掌心傳來的溫度帶着些許灼意。蘇見看着緩慢攀登的數字摩挲杯面,咖啡的香氣環繞在鼻腔。
蘇見微垂了眼眸,想起他人生中遭受過第一,也是唯一能夠稱之為挫折的那次打擊。
真正可怕的人,根本不會讓人看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什麼。
距離上班還有十來分鐘,樓上的人已經陸陸續續回到了辦公位。這些人中有個别熱情的,也僅僅限于見面打個招呼,基本不會講多餘的話。
蘇見獨自朝裡走,打算将上午會議裡談到的幾點整理出來發給相關負責人。
走近時腳步猛然一頓。
總裁室的門不知何時打開了,隐約傳出的交談聲無疑是在向蘇見傳達——老闆來了。
他不知道應不應該去打聲招呼,畢竟除了上下級,他們還有着一頓飯的淵源。
思量再三,還是算了。
為免造成類似于“套近乎”的誤會,蘇見想,最好還是不要做多餘的事,隻在老闆需要的時候出現就好。
正要走,門内冷不防傳出兩道不輕不重的咳聲。蘇見下意識轉頭,正逢裡面的人放下電話。
視線一經交彙,蘇見便不好視而不見了。
況且,那道直直射過來的視線和滿臉“我有話說”的神情,即便是蘇見也很難看不出來。
隻好轉身:“祁總。”
他以為祁晟會問為什麼是他在這裡,對方卻僅僅隻是“嗯”了一聲,視線很快望向他的左手:“咖啡?”
蘇見微頓:“你要嗎?”
祁晟似乎是愣了一下,也可能是蘇見的錯覺。
蘇見隻是客氣,畢竟對方開口問了。
他斷定祁晟不會接受,沉默和遲疑無不是佐證,不想祁晟卻在短暫的靜默過後向他點了點頭。
蘇見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現了問題。
祁晟換了衣服,不再是上午視頻裡的那套,領帶也換了一條,外套的扣子是松開的,換了更加精美的琺琅袖扣。
全身上下無不透露着奢靡和華美,其中最不值錢的,或許就是他胸前一成不變的領帶夾了。
蘇見忽然後悔把東西給他。
但讓他更想不到的是,祁晟伸過來打算從他這裡接走咖啡的那隻手。
“怎麼不給我?”祁晟皺眉問。
蘇見看一眼快比他的臉還要幹淨的杯口,尚且鎮定:“不好意思,我忘記這杯我已經喝過了,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重新買一杯給你。”
“是嗎?”祁晟掃一眼,态度明顯淡了下來:“那算了。”
雖然祁晟沒能讀懂他話裡的客氣,但先開口的人畢竟是他。蘇見在心裡歎氣,一邊譴責自己為什麼要瞎客氣,一邊說:“這杯是别人請的,而且我碰過,不合适轉送。你喝什麼,我去買。”
天陰陰的,太陽始終沒有露頭,辦公室裡沒有開燈,晦暗的光線襯着祁晟那張不近人情的臉,抿住的唇角在昏暗的天光下緩慢舒展。
祁晟接受了這個說法,隻是口吻略顯勉強:“好吧。”
他回到辦公桌前,搭在桌面的手敲了一下又一下,蘇見本能地認為他還有别的事情要交代,便沒有急着開口。
畢竟服務祁晟就是他現階段的工作。
少頃,祁晟聲音再次傳來:“你的是什麼?”
“拿鐵。”蘇見停一下:“燕麥拿鐵。”
祁晟嗯一聲,手從桌上挪開:“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