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部電梯隻有三号到達,卻無人走來。
蘇見對周遭投來的打量狀若不察,禮貌地同轎廂内的人問好,頂着數道向他投來的深長目光走進去。
電梯沒有因為多一人的進入而變擁擠,祁晟目不斜視,隻在門開的刹那掀起眼皮,投去了一抹漠然的目光。
雖然沒有明令,但八點的三号梯獨屬于祁晟一人,這在豐闌内部已經形成了一項不成文規定。
蘇見不知緣由,但也一直随大流,不曾越雷池半步,不過更多是因為八點太早了。豐闌的工作時間是早上十點,除了極少數人,幾乎沒人會趕這個時間過來觸老闆黴頭。
蘇見最早猶豫過。
還是那句,豐闌很大,他隸屬的部門和總裁室相隔天塹,他不了解祁晟,在此之前二人甚至沒有見面打過交道。
他不确定對方是否會因此而感到不悅。
盡管蘇見并未對當下的工作抱有多少期待,豐闌的主打也并不是珠寶,但不可否認,在品牌效應的加持下,豐闌的确成為了國内首屈一指的珠寶品牌,也是他現階段的最優選。
他初來乍到,不想因此就丢掉現有的工作,但更多是在掂量值不值得。
可很多事其實是得不到結論的。在蘇見思考出答案之前,他的身體就率先朝着三号梯走過去。
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什麼是蘇見最不能忍受的,那必然是背叛。
杯口洇出水珠,蘇見不着痕迹地用手抹去。在電梯運行的58秒裡,祁晟始終目不别視,侃然正色,對蘇見不露聲色地打量渾然不覺一般。
或許和他與生俱來的傲慢有關,蘇見前前後後觀察了他一個禮拜,這期間,祁晟從未有一次拿正眼看過他,當然,也沒有轟他下去或者開除他就是了。
十月末,空氣裡已經有了些微的寒意。
祁晟的衣服是豐闌服裝品牌前不久推出的秋季新款,他個子高,比劉元深高出三公分不止,五官深邃,透露着幾分刀鋒般的銳利。
除了一隻機械表,他全身上下唯一的裝飾就隻剩下胸前那隻極具設計感的領帶夾。
豐闌内部關于祁晟的談論并不多,因為沒什麼好談的。他名校畢業家境優渥,順風順水,潔身自好,從未和誰傳出過桃色新聞。這些都是蘇見最近從别人口中聽來的。
家境優渥,順風順水是真,潔身自好……蘇見對此持保留态度。
數字層層攀登,蘇見收回目光,在電梯門打開那刻,毫無留戀地向外邁去。
他已經能夠确定,祁晟佩戴的領帶夾就是他在确定關系後不久送給劉元深的那隻。
電梯門在他離開不久重新合攏。
祁晟擡眸,嗅到漂浮在空氣裡淡淡的香水味。
門外秘書等候多時,除了稍後開會需要用到的文件,一起送進祁晟辦公室的,還有幾份人事部送來的候選人名單。
祁晟粗略翻了翻,聽秘書說:“品源那邊來電話,問您什麼時候有空,想要過來拜訪您。”
“品源?”
秘書提醒:“就是之前您讓譚助聯系過的供應商,姓劉的那位。”
哦,是他。
祁晟停住動作,片刻後說:“不必了。”
已經沒有那個必要了。
他抻展領帶,手指觸過領帶夾上的紅寶石,稍作停留。
最近一周,蘇見每日雷打不動出現在電梯門外,公司内部關于他的風言風語或多或少傳到了祁晟耳朵裡一些,就連設計總監都委婉向秘書套過話,試探祁晟對此的态度。
他們都覺得,蘇見在勾引他。
其實不然。
祁晟比任何人都清楚,蘇見之所以每天等在那裡和他搭乘同一班電梯,其實是想知道,祁晟最近每天佩戴在身上的領帶夾,究竟是不是他當初送給男朋友的那隻。
天陰沉沉的,手機從昨天開始接連收到氣象台發來的低溫預警。祁晟走去窗邊,俯瞰早高峰的車流。
胸前的紅寶石在頭頂燈光的照映下折射出淡淡的微光。
寶劍形狀的設計在很大程度上弱化了紅寶石帶來的視覺沖擊。畢竟是用作輔助的物品,為免喧賓奪主,通常不太會采用重工設計。
放眼整個豐闌,除了那位風格迥異,氣質獨特的設計助理,恐怕找不出第二個會将領帶夾做得像國王寶劍的設計師。
沒錯,這是蘇見親手畫圖制作的,是獨一無二的,是祁晟主動開口,向他那位趨炎附勢,谄媚虛僞的男朋友要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