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季青聞言緩緩開口,“這些我都知道,我們早有打算,放心吧,小息不會出事的。”
看着族長不願意說什麼,衆人也無法,隻能眼睜睜的看着姜季青離開。
姜醉藍直直的看向姜季青離開的方向,“我知道是什麼了。”
“是獻祭。”
衆人聽到姜醉藍的話皆是一滞,細細想來卻有幾分道理。
姚息湧現在生魂離體運轉着功法,本身就屬于魂修。
他現在太弱小了,隻能附着在特殊的東西上,不然就會消散,等到修為強大了自己就能夠凝實魂魄,與常人無異。
族長她們便是打算用第二種方法,獻祭自己給息湧凝實靈魂的力量。即使不能讓他直接凝實靈魂,至少能不消散。
沒有人再去說什麼。
他們都知道死亡對于息魂族的意義。
他們沒有靈魂,沒有轉世。可息魂族最看重的,是死後的安息。
隻有自然的死亡才能給息魂族帶來安息。漫山遍野的安魂草是息魂族人安息的喟歎。
所以即使很多人不願意為孩子獻祭,息魂族人也都能理解。
不光是生命的問題。
還關乎他們死後的甯靜。
而如今,姜季青要為息湧獻祭。
姜醉藍對姚息湧的态度也發生了變化。
首先察覺到不對的,是姜星河。
“姜醉藍,你在做什麼?怎麼能讓那麼小的孩子劈柴?”
“你管我,他不僅得劈柴,還得燒火做飯呢,不然我吃什麼?”
“你是吃不起飯了麼?”
“娘,星姨,你們别吵嗚嗚嗚……”
姜星河看着息湧哭的像個淚人,身上髒髒的,趕緊把他抱起來。
“我們不理你娘,跟星姨回家,我們找你姬留叔叔吃飯。”
“你要是敢走就别回來。”
姚息湧趕緊下來,小小的人重新跑到一堆柴火前面,用盡全身的力氣開始劈柴。
還不忘和姜星河說話,“星姨,你快回家,姬留叔叔還在家等你。”
姜星河再和姜醉藍說話,卻見她早已回了屋裡。
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姚息湧的處境,卻沒人救得了他。
“憑什麼?憑我是他娘,他生來就是欠我的。”
七歲的姚息湧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他知道娘不喜歡自己。
他有時甚至會想,為什麼他不是星姨的孩子?或者是其他别的誰的孩子,隻要不是娘的孩子。
他又在想,或許他娘是喜歡他的呢?
他的名字叫小溪,是不是娘也喜歡玩水?
有一天,他問了娘,可是娘說,她不喜歡。
他叫小溪隻是因為村裡有一條小溪。
可是星姨的孩子就有好聽的名字,那次他偷偷的看見了臨冬姐姐牌位上的名字,她叫姜臨冬。
星姨告訴他,臨冬姐姐是在冬天出生的,所以叫姜臨冬。
于是,息湧很快的問向姜星河,“星姨,我能不能叫姜臨春啊?”
姚息湧發現自己很難忘記姜星河那時的眼睛。她像是驚喜,又像是不可置信,她抱緊了他,好像是哭了。
最終的結果是,他終于有了屬于他的大名。他不再是随便的那條小溪。
姚息湧本以為姜醉藍會生氣他給自己取了這個名字,可是她沒有,也可能是不在意。
她轉身的時候好像掉了眼淚,也可能沒有。
他的母親從來沒有哭過。
而姜星河在族裡的授意下,事無巨細的教授姚息湧息魂族的術法。
是全部,沒有一絲保留。
即使姚息湧神魂虛弱,并不會用。
即使姚息湧并不知道這些拗口的口訣和複雜的圖文是什麼。
他隻是想和姜星河多呆一會。
可是沒關系,隻要記得,總有一天,這些東西會派上用場。
又過了兩年。
這天夜裡,姜星河找到了姜醉藍。
“醉藍,這些年苦了你了。”
“你說什麼胡話呢?”
姜星河笑着抱了抱姜醉藍,“我還不了解你?自從你知道族裡的人要給小息獻祭,你就着急的把所有東西都教給他。”
姜醉藍冷硬的臉龐像是洩了力,“星河,我沒想到他能活。
我養他的時候,我以為他會和我一起去死。”
姜星河寬慰她,“不會的,我們不會讓他死的。”
“星河,自從我知道了他有機會活着,我就覺得我的時間好短啊。”
姜醉藍的眼眶氤氲,她卻絲毫未覺。
“我想教他吃飯穿衣,教他五谷四季,教他善良、樂觀,可我想來想去,我要怎樣教他,才能讓他在我死後好好的活着。”
她猛然看向姜星河,“我要怎麼樣,别人才不會去阻止青姨她們給我的孩子獻祭。”
姜星河這時才明白,族裡失去孩子的人那麼多,為什麼母親偏偏選了姜醉藍做息湧的養母。
因為隻有姜醉藍這種性格的人,才能護得住小息。
她會比别人更早的察覺出那些陰暗的想法,想法設法的規避,不讓小息礙着他們的眼。
姚息湧活得越痛苦,别人才會越可憐他,才會願意為他獻祭。
姜星河趕緊表态,“不會的,沒人阻止的,真的,我保證。”
姜醉藍看了她半天,這才像相信了她的話,“我想來想去,我覺得我得讓他恨我。
隻有他恨我,在我死後他才不會傷心難過。他過的不好,也不會礙到别人的眼。”
“星河,你說我做的對麼?”
姜星河忍着淚水對他點了點頭,“醉藍,獻祭要開始了,我們去吧。”
“小息!”
“小息已經被抱過去了。”
等到姜醉藍來到獻祭台時她才發現,息魂族幾乎所有的人都到了。
而等到儀式快要開始,姜醉藍這才發現,大家都站上了獻祭台。
“你們?”
姜醉藍剛要說話,喉嚨卻被梗住。
“醉藍,你這些年把息湧養的真好。”
“聽說他還給自己取了新名字,叫臨春啊。”
“醉藍,你那個孩子要是生下來的話,也是在春天吧。”
“可不是,息湧還不知道自己有個哥哥吧。”
“醉藍,别哭啊,我們也沒幾天好活了,整個息魂族就隻剩息湧了,還管什麼安不安息的。”
姬詠曼這時站在祭台中間,給衆人詳細的說着流程,也是在做最後的道别。
“當我們獻祭完成後,息湧吸收這些力量需要還需要五年。
我和季青去微瀾山看過了,那株靜客還有一絲生機,它起碼還能撐十年不會凋謝。
我們所有人去後,便由星河把息湧帶到微瀾山,封印在靜客花下的淤泥裡,之後再為靜客布下一個隐匿陣法。
星河,你能做到麼?”
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姜星河鄭重點頭,“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