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臨春此刻隻覺得憤怒。按理來說,魂修修煉方式各異,香火供奉一道并不是歪門邪道。
可結果就是,姚棠修煉了那麼多年,怎麼能修煉得魂魄越來越不穩,甚至現在被困在青江底下。
香火供奉一道,受香火就會聽取心願。
不難猜測,身為一城司空的姬百川的願望會是什麼。
無非是堤壩穩固、百姓平安。
受到父親供奉,又得知他的願望,姚棠的選擇已經在這裡了。
姚棠失蹤的時候正巧是向明城暴雨,堤壩搖搖欲墜的時候。
是姚棠擋住了堤壩,才會奄奄一息的被困在這青江下。
姜臨春心中火氣,他又想到英魂閣,那真的不是故事。
是人,是真實的一條條命。
可姚棠進不了英魂閣,她的名字都不被人知道。
沒有人看見過她,也不會有人想到有個鬼修曾經守衛過向明城。
如果不是白英姐堅持,連自己都不會知道有個小女孩做過這麼勇敢的事。
想起姚白英,姜臨春也是五味雜陳。
她這樣真的是在愛孩子嗎?
還是已經瘋魔了。
姜臨春拎着魚回家了,喚了半天沒想到卻沒見到兩隻貓。
隔壁大哥聽到他的動靜就知道他在找貓。
“臨春兄弟,花花團團跟小寶出去玩了,你去郭嬸子家裡找找。”
姜臨春道了聲謝就去了郭大娘家裡,沒想到這次郭大娘家裡圍了一堆人。
“臨春來了。”
“臨春小兄弟。”
“别亂喊,這是我們姜仙師。”
姜臨春有些忍俊不禁,說明了來意。
“找花花和團團呀,那你可找不着。幾個小孩去打鳥,這兩個小貓就跟能聽懂話似的,跑着就跟去了。”
“臨春你别找了,丢不了。這片不認識你的多的是,不認識它倆的沒幾個,過會就回來了。”
姜臨春覺得也有道理,“嬸子你們湊在這聊什麼呢?”
姜臨春看着衆人喜氣洋洋的,以為是誰家有喜事,正想說他來給挑個日子。
郭大娘賣了一天的肉,剛剛聽這群人七嘴八舌的說了好些話,好不容易找着一個比她知道的還少的。
“臨春你不知道,司空他們找到了從前姬從南大人的手稿,畫了一個圖,叫什麼圖來着?”
“哎呀你不知道我來講。”
賣包子的王大娘把郭大娘往旁邊一擠,“臨春,我都聽好幾遍了我知道,那叫地形圖。
就是說啊,我們這個青江一下雨堤壩就要垮,水太多了嘛,我們就想辦法讓水流到别處去。還有什麼就是?”
見着王大娘說不上來,郭大娘又找到了機會,“治沙治沙,你這記性,司空他們說隻有在那個位置挖一條河道,才能又把水引走,又方便挖沙。”
姜臨春一愣,他想到印象中蜿蜒的青江,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
“司空他們,要在哪裡挖新的河道?”
“十八障。”
姜臨春腦子突然有一瞬空了。
“你說這司空大人真不愧是我們的守護神,這都十年了。”
“可不是,想當年……”
姜臨春打了聲招呼回去了。
十八障是向明城外面一個很特殊的地方,裡面天然屏障很多,人進去了很容易迷路。
因此當地人基本不會到那邊去,并取名叫十八障。
姜臨春不懂治水,不懂治沙。可是他明白,如果要引水進十八障,浩瀚的江水勢必會狠狠沖刷一個地方。
姚棠所在的那片支流水域。
姚棠在的水域十分巧妙,正處于一個剛分開的支流,那條支流四通八達,其中一小支就是通向十八障。
如果真像王大娘和郭大娘所說,司空他們要挖河道進十八障,那麼姚棠被沖走幾乎是必然。
那麼脆弱的魂體被那麼猛烈的沖擊,姜臨春有些不敢想象。
可是郭大娘他們高興的樣子。
姜臨春第一次理解了姬百川的選擇,誰的命都是命。
他所要顧慮的,不光是自己,不光是白英姐和姚棠,還有這座城,無數人的性命。
如果一件事做成會犧牲自己的孩子,卻會保住很多人的命。
姜臨春不知道别人會怎麼選擇,但是作為司空,姬百川已經做出了選擇。
姜臨春來到了司空府,他見到了姚白英。
“你知道了?”
姚白英看到姜臨春的表情,就知道他聽說了挖河道的事。
“剛聽說,白英姐,我……”
“你不用安慰我,你那天走了之後好久我才想起來,你這一點點法力,讓你畫個尋魂陣就已經是極限了,何況是凝魂陣。
這得需要多深的修為,才能畫的出來這個陣法,還要堅持五年。”
停頓了下,姚白英又說,“何況沒有五年了,汛期就要到了,城裡城外所有的人就算不吃飯不睡覺,也會在汛期前把河道挖出來。”
姚白英看着姜臨春,“你知道這叫什麼麼?”
姚白英閉了閉眼睛,“和老天争命。”
姜臨春覺得自己匮乏,在這種情形下,他甚至找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他阻擋不了天要下雨,也阻擋不了百姓求生。
更不能一下就有許多修為,能把姚棠直接從江底救起。
他想問問姚白英,早知今日,當初她還會強行留那個孩子在世上嗎?
可他問不出口。
世間之事大抵如此,人們隻會拼了命的想要留下什麼。
母親更是拼了命的想要留下自己的孩子。
他沒什麼資格來評判一個母親的是非對錯。
看着姚白英的模樣,似乎她已經放棄了。
可是他不想放棄,憑什麼孩子要為父母的選擇承擔一切。
想到修為,姜臨春馬上想起了靜客。
他辭别了姚白英,沒有停留直接去了靜客的小院。
靜客似乎也是剛剛回來。
“什麼事讓你這麼着急?”
靜客笑眯眯的看着額角都跑出汗珠的姜臨春。
“靜客,你之前答應我的事還作數麼?”
靜客認真的看着姜臨春,飛快的想着自己答應他什麼了?
“你說等姚白英醒了,就去找她。”
“我對你說的話,永遠作數。”
靜客聞言收斂了笑意,“隻要她願意,我随時能把姚棠救上來。”
姜臨春沉默了,他當然可以仗着自己與靜客的情分,強求靜客把姚棠救上來,靜客不會拒絕的。
可是姚白英呢?姚白英早就知道挖河道的事,卻沒有提靜客一分一毫。她不願意靜客出面,即使姚棠會死。
何況汛期馬上要來了,靜客也需要留下充沛的力量。
“靜客,你知道香火供奉一道麼?”
“你這幾天做什麼了?”
姜臨春不知道靜客為什麼這樣問他,他有些不自在。
“我去姚棠那,用了個陣法問了問她的功法。”
靜客突然扣上他的脈搏,一邊感受着他的魂力,一邊罵道。
“你這是瘋了,自己什麼情況自己不知道麼?怎麼能用一個那麼大的陣法。”
姜臨春此刻體内氣息混亂,可想而知他之前消耗多大。
姜臨春沒想到靜客會反應那麼大,他此刻陰沉着臉,看起來頗為駭人。
他怎麼會突然這麼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