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臨春從未想過是這個答案。
靜客竟然有愛人?
他望着桌上被自己吃了大半的吃食,那這些算什麼?
靜客會給每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檢查魂體、準備吃食嗎?
會那麼好看的站在木香藤下同旁人說話嗎?
他該說不愧是靜客仙君,不愧是守衛向明城的蓮花神君,真的就是神愛世人。
可笑他剛剛竟還想着能搬到他隔壁。
真是……不自量力。
他覺得自己心裡又酸又澀,他想看看靜客,又覺得不應該。
他想問問靜客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的愛人把生機還回來,那他還好麼?
既然息魂族傷害他也是為了救他愛人,那麼他應該不恨息魂族吧?是不是就能幫白英姐姐救姚棠了?
可是白英姐姐說仙君抛棄過她,如果不是因為息魂族,又是為了什麼?
可這一切,他都問不出口。
他隻覺得自己第一次知道喜歡,雖然隻有一點,卻已經被生生掐滅。
他不敢再留下,起身要告辭,卻被靜客拉住。
白英姐的事,他隻能幫到這了,靜客顯然已經知道白英姐的所求,知道了姚棠的所在地。
幫與不幫,都是靜客一念之間。
靜客沒想到姜臨春的反應會這麼大,他就不該提什麼愛人。
即使被以後清算,也好過他現在傷心,他現在可是什麼都不記得。
“我和他已經是一千年前的事了。”
見姜臨春還是低頭不語,靜客也有些無措,面前的人無論是在千年前還是千年後,他都沒有任何辦法。
可他這個樣子,靜客沒法這麼了當的和他說,你就是我的愛人。
太沉重了,一千年是他們之間抹不掉的鴻溝,姜臨春還是姜臨春,靜客卻不再是當初的靜客。
他沒法在這件事上再說什麼,隻能說些旁的事。
“姚白英的事情你不用擔心,等她醒來我去見她。”
姜臨春腦子亂哄哄的,聽到靜客的保證他也不再停留,三兩步就走出去了。
姜臨春覺得自己矯情。這有什麼大不了的,誰沒有個過去,他也就是不知道自己的過去罷了,說不定自己也有個老情人呢。
而且現在母親也還沒找到,白英姐的情況也不好……
可他真的不開心。
漫無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遇見了一個熟人。
“小兄弟!唉!小兄弟你别走啊!”
豬肉鋪子裡的郭大娘看着姜臨春來來回回好幾圈,以為是姚白英出什麼事了,趕緊過來攔住姜臨春。
“小兄弟,叫你呢!白英妹子出啥事了。”
姜臨春這才回過神來,“大娘,白英姐姐沒事。”
說完他就要走,卻又被郭大娘攔住,“你這個娃,要吓死大娘了,出什麼事了你在外面晃了那麼久,你家在哪?”
姜臨春現在不是很想交流,于是說話也沒有那麼客氣,“我沒有家。”
他以為自己說完這句話,那位大娘會識趣離開。
誰會願意和一個脾氣不好的陌生人多話。
可他不知道在向明城裡,這句話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家對于洪水泛濫的向明城,是最珍貴的。
在這裡沒有家的人,十個中有九個是因為洪水。
一個官吏打扮的人迅速從人群中走了過來,“這位小兄弟,你叫什麼名字?你不要害怕,我是城裡的治安官,我剛剛就注意你很久了。”
他小心翼翼的措辭一番,“你和家人是因為洪水失散了麼?”
姜臨春看着周圍圍着一圈的人,想走也走不了,他硬着頭皮說了句,“我母親……”
他有點說不下去,“大人,是我打擾你公務了,我還得去城外尋我的母親。”
周圍人一看他這神情,就知道他母親大概是不在了的。
郭大娘一把拉住他就對着治安官說,“小吳,你可得把這位小兄弟安置好了,别讓他做傻事。”
這位小吳巡檢是位很負責的官吏,一路上他聽着姜臨春說自己和母親失散,沒了記憶。
但是他會些法術,不算是需要被救濟的人,如果可以,隻要告訴他什麼時候什麼地方發了大水就行。
别的幫助他都不需要。
小吳巡檢一邊點頭一邊告訴他,最近一次大水是青江十八障那段,已經是大半年前的事了。
一邊又問他,“你會什麼法術?”
姜臨春嗫嚅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他總不能告訴這位小吳巡檢自己會開鬼門、會畫尋魂陣。
可他要讓自己現場表演一個怎麼辦,自己現在什麼也做不出來啊。
小吳巡檢也沒為難他,“臨春小兄弟,向明城裡修行的人還是挺多的,修士也是需要過日子的。
你不要害怕麻煩城裡,我們能給你的東西也不多,隻能給你一個小院子。
你放心住着,哪天你要是有别的去處了知會我一聲就行。
城裡也不富裕,但是不會讓你流落街頭的。”
姜臨春是真的沒想到,向明城竟是一個如此周到且溫暖的城池。
細細想來,自從他醒來遇到的人,無論是李員外一家、白英姐,還是剛剛的郭大娘、眼前的小吳巡檢,他們都是熱忱之人。
或許正是因為有這麼一幫人在,向明城才會躲過一次又一次的洪水。
那些英魂閣中的人才會一次又一次的不懼犧牲,也要保下這座城。
他想着或許有一天,他的名字也會被刻在英魂閣裡。
想到這,他不由對着小吳巡檢說,“若是青江再發大水,我一定會和大家一起去堤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