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湉知道自己母親向來性子軟,本來還提着耐心應付陳淑華,卻于低頭之間無意一掃,看到了自己鞋面上不知何時濺上了紅色的印記。
是血。
原來用的是細膩的絲線勾勒出來的紅梅,繡工極為精巧,仿佛能聞到梅花那幽冷的花香一般。而此刻,那鮮紅的血漬如同額外添上的顔料,不規則地灑落在紅梅之上,不知何時暈染開來,使得中間的花蕊愈發嬌豔欲滴。
陳淑華顯然也瞧見了她這雙奪目的繡鞋,酸溜溜道:“難怪不肯給我面子呢,合着你們家中全是好東西,我們送的這些俗物倒是看不上了。”
“什麼你們家我們家的,大家還不是一家人,說的這些話見外了不是。”楚夫人忙道。
楚夫人瞧出了女兒的心不在焉,送走陳淑華之後不由問道:“是不是身子不舒服吃壞東西了,你和欣欣一個二個的,看着都不太對勁。”
“欣欣那丫頭也是,回來就悶着關在屋裡,沈嬷嬷去叫她也不過來。”
楚湉知曉母親膽小,今日遇到的事被母親知道免不了擔心,終究是沒有開口,隻是她心事沉沉,就連午膳也沒用兩口,隻滿心期待着父親早些回來。
這一等便是許久,久到太陽都快要下山了。
而楚湉等待的人,依舊不見蹤影。
她的目光時不時投向門口,她囑咐了冬至要是父親回來了便第一時間告訴她,此時眼裡滿是藏不住的焦急。
正躊躇間,楚湉忽聞前院傳來陣陣嘈雜的聲音,盡管沒等到冬至過來報信,楚湉已然也是坐不住了。屋裡不知是誰來了,比二叔一家過來的陣仗還要熱鬧。
拐過遊廊,正要去往前廳,冬至忽然露面:“小、小姐。”
“怎麼樣了?父親他人呢,到家了嗎?”
冬至眼裡含着淚,聽到楚湉關切的聲音,沒忍住“撲通”一聲跪下來。
楚湉見冬至如此,心中不安愈發強烈。
然冬至的話粉碎了她最後一絲希冀:“老爺,剛下朝回來了,結果不知從哪裡冒出來一夥人,手裡拿着文書,說要把老爺抓到大理寺去……”
楚湉隻覺眼前一黑,天都要塌下來般。
太陽緩緩西沉,天色一下子暗了許多。楚湉終究沒能見到父親,唯有楚夫人隐忍壓抑的哭聲傳入她的耳中,還有小妹眼底藏不住的焦急映入楚湉眼簾。
“來的是什麼人?”楚湉問道。
“不知道、隻聽那帶頭的人說,他說老爺惹上了不該惹的人,對了,還當着老爺的面燒了封奏疏!”
楚湉捧起那一堆燒得殘缺不全的紙張,有些邊緣已化為齑粉,稍一用力便簌簌落下。
她湊近上前,努力想要辨認上面的字迹内容。
冬至忙點上燭火,借着不甚明亮的燈光,楚湉隐約看出了幾個字。
是父親的筆迹無疑。
楚正業的筆鋒剛勁,每一筆仿佛都帶着千鈞之力。
僅剩的白紙上頭赫然寫着三個字。
“宋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