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盡力控制自己的慌張與戰栗,在聊天軟件對話框中抖着手指敲下訴說着焦急惶恐,帶着歎号的語句,發給自己兩個僅有的置頂好友之一——劉沁,又在沒能得到對方回複後心懷抱歉地一連撥過去好幾個語音電話。
随着“碰”地一聲,在第N次打過去等待回複時,這搖搖欲墜的待拆遷房門被猝不及防的踹開,也怪趙恒昆心太大,仿佛沒有任何防範意識一般,回來時竟然忘記鎖門。
而來者正是他此時最不願見到的人——大成,是那之前要債的混投資羅哥的左膀右臂,甩着一身腱子肉兇神惡煞的将趙恒昆往小屋中逼去,一旁瘦得跟個竹竿似的高個子小弟還毫不留情的踹碎一個花盆,沖屋裡的倒黴蛋龇着牙挑釁起來。
“還,就留你條狗命;不還,下周頭七,我領兄弟們去你墳頭蹦迪!”
放高.利.貸的從不寬恕拖還欠款者,哪有什麼所謂說好的兩天時間,在他們心中那就是大哥的仁慈,隻要自己哪天過得不爽,準會連招呼都不稀罕打的直接上門找麻煩。
一頓羞辱、打罵,在趙恒昆這般早就沒有自尊心的爛人生命中屢見不鮮,他有些慶幸自己從這老房子中找到些錢,即使最後被這群未曾心慈手軟過的債主無情掠走,但好在這筆錢的份上保住一條小命。當他脫力般躺在那幹硬的破闆床上時,都想不出那群人究竟是如何找到自己這破舊不堪的家,又被黴運纏身的自己恰好撞上,也不是沒有另一種可能,或許在他剛出校門時就已經被人盯上。若不是他心中的唯物主義支撐着,他怕是要懷疑這幫人是順着網線爬過來的。
無論如何,剛到手的錢沒了,但也因此被暫時放過一馬,将最後的還錢日寬限道這周日,如果不能按時把剩下的錢不上,恐怕他這條值不上幾兩銀子的小命就真的要從江城蒸發消失。
正是如此,他現在才抹着劉沁買的藥,還上着她請的網。
人生啊,大起大落落落落落。
“所以你打算怎麼辦?繼續以貸養貸嗎?”女孩拒絕對方方才的遊戲邀請,在聽完他講述昨晚經曆的全過程後,冷着張臉,壓着火沖對方道。
趙恒昆一甩鼠标,左手在鍵盤上自認為遊刃有餘的敲打着QWER,卻還是被對方打下去一大截血,自我放棄般有一搭沒一搭道,“對啊,還能怎麼樣,我總不能真的一直借你錢吧?反正我過兩天再找個校園貸app,能頂一點是一點,正好再弄點錢好給鄧月琦買禮物……”
都已經自顧不暇了,居然還想着那八字還沒一撇的網戀對象?瘋了嗎。
劉沁一甩腦後馬尾,不怒反笑盯着對方,眼中盡是幾近迸發的怒火,“趙恒昆,你以為你老幾,還配跟我談錢?咱們也認識這麼久了,我管你要過一個子嗎?嗯?我借出去的全當是喂狗了。”
也不顧正在進行中的遊戲,趙恒昆被對方這突如其來的幾句吓得猛地一滞,停下手上動作呆呆的望着身旁的女孩,甚至不去理會耳機那頭隊友的怒罵,隻是發怔盯着身邊人,微張着嘴一句話說不出。
女孩壓下怒意笑着閉上眼,發洩般用手搓搓臉,回想起今早起床後看到對方那一連好幾條微信和來電時的感受,那種背後頃刻間冒出冷汗,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的感覺,到現在都令她頭皮發麻,“說實話,我今天早上,還真以為你小命沒了呢,我還在想,給你寫點什麼悼詞好,”她諷刺般一字一句從嗓子眼裡擠出,“結果呢?就挨了頓打是吧,挺好,挺好的。”
“不是……你聽我說……”趙恒昆有些焦急道。
“說實話吧,咱倆着金錢建立起來的狗屁友誼,今天也就算到頭了,這麼說吧,你知道嗎,就因為你借了那些高.利.貸,那群玩意也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我手機号,居然還天天把騷擾電話打到我這裡,”她拔掉上網卡,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沖對方道,“就這樣吧,沒意思,最後再勸你一句,右胳膊有腿的,哪怕出去做個兼職呢,發點傳單也總比坐在家裡幹等死強吧,嗯?孬種。”
“别怪我沒提醒過你,再這麼下去,早晚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