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溫浩宇翻出口袋中那顆晚飯時在烤魚店裡拿的薄荷糖,扔進嘴裡後關上電腦,按下手機解鎖鍵一看,已經快晚上十點了,忙着忙着就忘了時間,一不小心就已經工作到深夜。作為旁的老咖啡機還在滴着水,滴答聲在空曠的大辦公室裡顯得格外突出,一下下有規律的砸在漏槽上,莫名有些催人入睡的感覺,想到這裡,他這才配合似的打了個哈欠,準備離開辦公室。
剛準備鎖門,他突然想起包還沒拿,便回去拎起地上的天藍色斜挎包,随後匆匆離開,一路連走帶跑的向城軌站奔去。城軌一号線每天晚上22點08收班,平時從局裡走到軌道站要花上将近十五分鐘,溫浩宇加快步伐,手上的挎包跟随着他的跑動颠動起來,有種搖搖欲墜之感,那根看起來過于老舊的包帶好似下一秒就要罷工一般晃動着。
總算是趕在收班前到站,在悶熱的大晚上快跑可真不怎麼好受,溫浩宇心裡暗道,就算體能再好也頂不住這難耐的熱氣,瞥了一眼車站的表,還來不及喘氣他就刷卡進站。
最後一班列車緩緩進站,即使有很多空位,溫浩宇還是選擇站在窗邊緩一緩,畢竟剛猛跑完就坐下着實不是什麼好選擇。
列車啟動,這是江城市唯一一部全高架軌道列車,向窗外望去,是在城市霓虹裝點下的長江,水波随着夜風緩緩蕩漾,幾艘大船停泊在岸邊,遊客們順着甲闆走上古色古香的小碼頭,一轉身,身影早已融進街上的大部隊,沒了蹤影。
這是座不容置疑的不夜城,晚上十點,夜晚剛剛拉開序幕,叙述這座城市故事的交響曲,才剛奏響第一個音符。馬路旁,小巷間,或是拐角處,人們随着大鍋中升起的濃郁二荊條辣椒的香氣,哭着或是笑着,狂喜亦或大悲,講述着一個個永不畫上句号的城市傳說。
一道閃電劃破夜空,伴着雷鳴聲奏響一段末日交響曲,江邊的樹被呼嘯的狂風肆虐着劇烈搖晃起枝條,溫浩宇向窗外望去,意料之中的暴雨接踵而至。
列車撥開在雨簾,從一棟民房中穿行而過,愈發刺目的閃電映亮整個還未進入睡眠的江城,随着一聲炸雷,高架橋下一座正垂死掙紮的路燈被直接斷送希望,徹底陷入黑暗。
豆大的雨滴掉得越發激烈,噼裡啪啦地砸在柏油地上,不一會兒便在路上彙成水流,順着馬路邊沿一路向下流去。一陣急促的奔跑聲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傳來,也顧不上太多,一個不注意,膠鞋踩進地上積起的深坑水窪,濺起一大片參雜着淤泥的水花,将褲子徹底打濕。
“呼……靠!呼……呼……”趙恒昆大喘着粗氣,邊跑邊朝後回頭看去,那群人依舊窮追不舍,即使雨下這麼大,也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潮濕而悶熱的大雨天着實讓人難以承受,更何況如此持續性的劇烈運動,即使自己體力再好,也要撐不住了,趙恒昆這麼想着,在心中又暗暗罵上幾句,将後面一群人的祖宗八輩都挨個問候個遍。
“狗東西!給我站住!”“媽的,别跑!”“站住!”群聲傳來,在暴雨之中依舊可以聽得很清楚,怒意仿佛穿透雨簾直刺入趙恒昆的耳朵。
他有些狼狽的拖着沉重的步伐繼續向前跑着,頭發濕哒哒的貼在頭皮上,無論怎麼努力甩頭還是甩不開,t恤也早就被雨水打透,趙恒昆也顧不上地上髒兮兮的泥水不停歇地往身上濺,腳上這雙早已灌滿雨水的破膠鞋估麼着也幾近報廢。
他早就忘記被後面這群不要命的瘋子追了多久,體能一點點在狂風暴雨中消耗,直到雙腿似灌鉛般沉重,腦袋像被重重撞擊過似的嗡嗡直響,漸漸的,身體中最後一絲力氣也被無情剝離,趙恒昆無知覺一般停下腳步,在慣性控制下又向前踉跄幾下,差點不小心摔倒在地。好在還存有一絲清明,不至于摔個狗吃屎,他彎着腰不停喘粗氣,努力睜大雙眼,可過度的能量消耗使他隻覺眼前一片朦胧,像是被蒙上一層紗,看不清前方究竟是什麼,向後望去,仿佛也無法穿透薄霧看到剛才那幾人的身影,甚至叫喊聲也漸漸被暴雨和雷鳴聲堙沒。
“小子,你他媽挺能跑啊!”
瞬間,趙恒昆被拉回現實,還未等反應過來,隐約隻覺自己被粗魯的拎着領子提起來,肚子上重重的挨了兩拳,一時間,隻覺胃裡翻江倒海,他緊繃神經,努力讓自己從突如其來的鈍痛中脫離出來,強忍着要倒下的沖動,撐着一雙已不住抖動的雙腿,舉起拳頭沖着面前人臉上就是重重一拳,拳頭狠狠蹭着皮膚将憤懑的蠻力傳至全身,将那人打得霎時懵了圈,發梢還滴着的雨水甩了趙恒昆一臉。
“媽的,”剛挨上這一拳重擊,來人顯然被打得有些發怔,忍着臉部灼熱的脹痛感一抹嘴角,竟抹出絲血迹,這才剛反應過來,怕是有顆牙被打掉了。他頗感懊惱地朝地上“呸”地一口,隻見有顆還帶着血的牙叮當落地,目光順着聲音朝地上望去,這人又低聲罵了句娘,而後扭動脖子發出嘎吱聲,攥緊拳頭,沖後面一衆人咬牙切齒道,“兄弟們,給,老,子,捶,他!”
根本不等趙恒昆反應過來,一群人立刻沖上來将他團團圍住。他本想沖破人群逃走,而此刻卻因方才的猛跑和肚子上挨的兩拳徹底洩了力。
不停顫抖着的右手捂着依舊能感到一陣陣跳着疼的腹部,汗珠混雜着雨水從額頭上滑落,滴在早已被浸透的衣服上,衣褲下擺也狼狽不堪的滴着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