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聲敲門響後才見屋裡人從床上站起,步伐有些沉重地朝着房門走來。薛一甯從門口的窗戶向内望去,周遠父親正有些怔愣的看着窗外幾人,顯然是十分陌生,更是不知道幾人的來意。
薛一甯也有幾分不知所措的意思,她盡量面帶微笑,讓神情看上去溫和一些。老人眉間擰緊的疙瘩這才從那張布滿皺紋的臉上慢慢褪去,疑惑卻還未從一雙蒼老的眼中消散,雙唇微微動了動,帶着些許納悶将門打開。
“你們是哪個哦?”周父佝偻着背往床邊走,聲音沙啞道。
“您好,我們是警察,想跟您了解些情況。”警員從口袋裡掏出筆記本,準備開始記錄。
“警察?”周父沉默半晌,而後點點頭,緩緩道,“好嘛。”
正如工作人員先前所介紹的那般,福愛敬老院的基礎設施的确做得很好,甚至有些讓人難以挑出毛病來。正如周父現在所住的這間屋子,無論從采光還是家具擺設和便利設施,都可以堪稱完美,甚至窗外的院子裡還種滿生機勃勃的植物。但即使在這種環境生活,也很難做到老人心中“家”的标準,老人那種發自内心幸福的笑容,更是難以見到。
“大爺,您最近見過什麼家裡人嗎?”警員環顧四周,又看看周父,道。
“屋頭人?”周父扶着床頭的小桌,慢慢坐下,“沒得,還是就身邊這些娃兒,小王,小趙他們。”他口中的孩子們正是敬老院的工作人員們,一直以來與他們朝夕相處,即使周父在患病後對感情方面有些遲鈍,在工作人員的精心照顧與耐心陪伴下,依舊與他們漸漸培養出感情,以心換心,面對無私奉獻的工作人員,周父将他們都視作孩子般善待。
“那見過什麼陌生人嗎?或者行迹詭異的人呢?”
“沒有,都沒有。”
警員點點頭,而後在筆記本中翻找,從中取出一張照片,展示給周父看。
周父将眼睛眯起,盯着警員手上的照片,目光有種說不出的空洞,眉頭間的疙瘩又慢慢擰起。就仿佛在看一個從未謀面的陌生人照片一般,他并沒有任何特殊反應,隻是帶着難以被忽略的生疏感反複打量着警員手上的那張照片,也不開口說話。
“大爺,那您認識照片上這人嗎?”警員見周父神情神情這般,确實像是病情有些嚴重,與資料所述情況無二,記憶障礙明顯,像是真的認不出自己兒子一般,便試探性問道。
周父将視線慢慢從周遠照片上抽回,轉而望向那警員,緩緩道,“這是哪個哦?這是……”他搖搖頭,“沒見過。”
薛一甯在心中倒吸一口氣,說來從警也好多年了,确實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的家屬,她有些為難,有些局促的咬着下唇,就周父現在這個狀态,她甚至說有些不忍心通知其兒子的死訊,就怕這麼一說,萬一老人家突然想起來………又奈何辦案程序需要,猶豫半晌最後還是開口:“老人家,這是周遠,”見對方眼中始終帶着迷惑,薛一甯便重複道,“是周遠,您還記得嗎?周遠。他……他已經不在了。”
怕老人被晴天霹靂般的消息打擊到,薛一甯有些遲疑,仍是選用較為委婉的方式沖對方道,卻并未等到心中最害怕的那種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