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底從虛幻中脫離而出，女人掩面而泣，不知是在為逝去的親人，還是在為懦弱的自己。

晶瑩剔透的淚水從指縫流淌而下，低低的哭泣聲，聽得人隻覺心疼。

半晌，女人擡起滿是淚水的臉龐。

“可我，隻是一個女人。”

“女人？”

南風歪歪腦袋，漂亮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怒火的情緒。

“女人怎麼了？在帝國，在法典上，規定男女平等，一切權利與義務，是一模一樣的。”

女人的身份，不能成為懦弱的借口。

由于無脊之地的嚴苛條件，極少有女将士行動，但不代表軍部沒有女人，甚至有好幾位指揮官都是女性。

除去軍部這個陽氣旺盛的地方，在政壇上甚至有将近半數的女性，她們在維持帝國運轉之上，毫不遜色于男性。

南風在日記上，看到過自己對此留下的字迹。

【帝國的貴族是腐朽的、軍部是陳舊的，忽略掉隐藏在帝國瑰麗華美外表之下的黑暗，帝國的法典是史無前例的公平自由，即便是家鄉的法律，也比不上法典。】

【法典直接明确規定帝國公民無論男女，都是平等的。如：婚姻一切自由，男女都有權利立刻離婚、分離。繼承權上不分男女，隻有長幼之序。】

【有時候我會想，能制定出如此平等的法典，帝國為何還要墨守成規，維持如此陳舊、隻會危害帝國未來的階級分化。】

對上少年帶着怒火的雙眸，九華杳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哭聲直接被吓止。

“貴族中，無論男女都有資格繼承爵位，你就是最好的證明。你還要說，你的懦弱與退卻，是因為你是個女人嗎？不，你的懦弱隻是因為你自己，不要拉所有女人下水。”

“對……對不起。”

南風收斂住突如其來的情緒，搖搖頭。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你對不起的是愛你的家人，寵你的父母。”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如同死神般的聲音，槍聲、嘶吼聲、哀鳴聲、喊殺聲……絡繹不絕，好似今日小雪天中雪精靈們演奏的樂章。

九華杳垂下眼簾，眸中有不舍也有一抹快意。

一切，隻因她發現丈夫的身份後，沒有揭發。

這便是，因果循環。

“可否，予我一把武器？”

懦弱散去，九華杳整個人陷入孤寂、悲傷中，但這份悲涼中，還含着一份果決。

這或許，是她三十多年來，做過最果決一事吧。

修長的手在桌面掃過，留下一把最常見的匕首，把柄處甚至還能看到軍部軍械器材特有的編号。

手握上刀柄處，九華杳沉默很久，突然再次開口。

“我真很喜歡他，他像是冬日裡難得一見的陽光，怎麼樣，我都移不開目光。你有喜歡過人嗎？”

作案對面的少年，卻給出了九華杳意想不到的話。

“喜歡過，我喜歡了他十幾年。”

九華杳不過是自言自語，完全沒想到，對面漂亮精緻如洋娃娃的少年，會如此回答，還是讓人想不到的答案。

這般漂亮的人兒，明明應該是被很多很多人喜歡，怎麼會……求而不得呢？被如此漂亮的人兒喜歡，那個人，該是多麼的幸運。

“你們……在一起了嗎？”

“沒有。”

南風吐出兩字，眼中、臉上神情絲毫未變。

他早已不記得，也做出了最終決定，何必糾結于過往？

還帶着以前記憶的南風，或許怕未來自己真的忘記。在日記本上寫了許許多多，但随着記憶一段段忘記，日記内容開始有所變化。

【忘記高中之前的事，現在回憶高中那段記憶，我為什麼會喜歡上一個……守着規矩、沒有一點冒險精神的人呢？是長相還是為了什麼？明明是兩個世界的人，為何要如此糾纏？】

【南風知我意，吹夢到西洲。沒了大學之前的記憶，現在看自己為了博人注意的行為，可笑至極。明明我也可以，很優秀，而不是跟在别人身後，不是嗎？】

【今天陛下沒有在開玩笑，答應下來明明是很好很好的，無論是對我還是對陛下，好吧，對我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陛下就是我與帝國之間的紐帶，牢牢握住我的手，讓我與這座陌生的帝國，扣上一個個聯系。如果陛下是我的養父，這份紐帶将成為永遠斬不斷的紅絲帶。

跟陛下說的話，其實是騙陛下的喲！

我在猶豫，陛下是我的父親，那麼……我還要回到自己原來的家鄉嗎？其實，帝國也很好不是嗎？父親都在這裡，帝國就是家，回去了陛下會不會傷心？我舍得離開嗎？】

無數文字在眼前閃過。

突然，少年身上多幾分自由灑脫的暢快，好似微風，繞在身周，讓人矚目。

薄唇輕啟，說出的話，如他眼中突然變得果決的神色般，好似下定了決心。

“但，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愛情不是唯一的。親情、友情、袍澤之情、責任之意……有很東西，你要是不願意走出這片狹小的空間，又如何看更廣闊的天地。”

南風垂下頭顱，掩飾住嘴角的笑。

發梢垂落，被窗外灑落的陽光，應得如金絲，金光燦燦。

這裡有江小七連小秋他們，這裡有騎士長他們，這裡更有陛下……其實早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已經把帝國當做了家。

不然，為何自己一直希望帝國變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