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其他人也不遑多讓,雖鬼婆身體炸裂出現的那個金色漣漪還留在原地,讓她們明白祭祀已經成功。
但多年來一直居于她們身前擋住一切災厄的鬼婆死去,還是讓這些心裡已經對鬼婆不以為然的女孩們驟然發現,她們将要直面這苦難的世界了。
每個人臉色都很難看,每個人都像嗜血的惡鬼。
王千棱還聽見有人嘟囔說鬼婆怎麼不事先告知她們……
她嘴角噙着神秘的笑意,睨着這些可謂是白眼狼一樣的存在,無端明白了鬼婆為何對那些死去的族人那般在意。
生命本無價值,可死亡,也不能如同随意丢棄的壞果。
藍桉焦頭爛額安撫下了寨中之人,略帶兇狠的瞪向如同在看笑話的王千棱。
王千棱明悟,含笑着走了出去。在所有人不自覺的瞪視下,她站到了那個金色漣漪面前。
“你那跟班呢?”藍桉站得距漣漪不遠,但也不近。是能在發生意外時,一手就可以把王千棱推到前面的距離。
王千棱輕笑着無奈攤了攤手,真誠的望着她說:“我不知道啊~本來就注意着這邊的情況,怎麼還有閑心注意她啊?不過大概是被吓到了,躲到什麼地方了吧?可以開始了嗎?”
藍桉皺眉,臉上的血漬已經開始黏連成一些血痂了。她不善的瞪着王千棱,眉眼沉沉,完全沒有鬼婆在時的那股倔強少女模樣了。
“我警告你啊,你最好記得自己還要回來,不要做出讓自己後悔的決定!我們苗疆可不是能輕易就被擊潰的!”
“嗯?擊潰?我沒打算與你們為敵啊?”王千棱故作不解,滿眼迷茫,再次問她,“我到底該不該出發?那金圈好像開始有點透明了欸?”
藍桉猛然扭頭仔細打量,還試圖邁步向前。但很快,可能是想起了鬼婆被它撕裂的慘狀,又艱難的停步在了原地。
她喊:“玲兒,你眼神好,來看看它是不是有點透明了?”
小玲兒也害怕,不敢上前。隻如藍桉一般,站在同樣的距離打量了一圈,遲疑的說:“好、好像是有點……”
“确實……”
“不會還有時限吧?!”
“那趕緊讓這人過去啊!還在等什麼啊?!”
不斷有人附和着,也不斷有人壓不住焦躁吼着她們。
藍桉又瞪了王千棱一眼,面色難看的回頭也吼了回去,花費了大力氣才把焦躁的族人安撫下來。
她沒有鬼婆那般号召力呢……
藍桉扭回頭,把一直備在旁邊的刀扔向了王千棱,不耐的說:“好了!你可以去了!”,像吩咐一條自己的狗一樣。
王千棱笑嘻嘻的,沒有一點兒被冒犯到的不爽。她拿起那把學名估計為繡春刀的彎刀,轉身不帶防備的就接近了金色漣漪。
在身後人的驚呼中,她身上附上了紅豔的火焰,早已不是此前的微渺可比。她穿過了金色漣漪,沒有回頭。
“她、她會救我們的吧?”小玲兒不安的抓住身旁藍桉的手臂,一陣後知後覺的懼怕攥住了她的心髒。像是身處幾千米的深海之下,寒冷與巨壓讓她唇齒顫抖了起來。
“鬼、鬼婆死了,如果她也失敗了,那、那我們還要被關在這裡多久?雲嶺、雲嶺就在外面,我想見他……”
藍桉滿臉煩躁的推開這個膽小到已經開始落淚的家夥,遮掩不住的厭惡出現在了她臉上。
她嫌惡的看着小玲兒,像看着蟲群中格格不入的軟腳蝦,略帶惡意的說:“還雲嶺?那家夥可比我們運氣還差!現在可是活死人啊!”
見小玲兒驚恐望着她的眼,藍桉緩和了情緒,蹲下來撫摸着她的臉蛋,柔聲說:“不過你也不用怕,說不定我們寨裡人祭祀死絕了都出不去呢?”
藍桉的眼神那麼柔和,那麼像小時候照顧着小玲兒長大溫柔注視她的眼神。可小玲兒感受到她按壓着她側臉濺上的那滴鬼婆的血液,那麼用力,那麼刻骨……就像,她恨了她很久。
“呵呵~”藍桉輕笑,很輕易就看出了小玲兒的想法。眼神越發憐愛的注視着她,輕聲說:“玲兒啊~你怎麼會以為,我們,不恨你呢?”
周圍離鬼婆最近的幾十個女孩子都嬌笑了起來,用看不懂事孩子一樣的眼神睨着小玲兒。輕輕的,一聲一聲的,向她述說了這兩千年輾轉反側,煎熬得她們無法入睡的恨意。
“每一次、每一次午夜夢回,我們都深恨自己的愚蠢,也痛恨你的愚蠢。一次次的耳提面命,你就是沒有長記性,讓我們成為了族群的罪人,讓我們成為了歲月抛棄的怪物!我們恨自己,恨你,恨雲嶺,也恨鬼婆。罪魁禍首與置身事外者,我們都恨!”
竊竊怨意如同鬼目重重,它們釘在小玲兒身上,它們鑽入她才剛清醒的肺腑,讓她肝腸寸斷,死意驟生。
“好了,還是先等王姑娘的結果吧。至于小玲兒……唉,關着吧。既然還未遺忘雲嶺,我們又不願親手染上族人的鮮血,就隻能關着了。”紫夜冷靜的開口,但打量着小玲兒的目光卻是與他人如出一轍的冰冷。
藍桉收起流露在臉上的怨恨,笑吟吟的贊同了她的話。
之後幾天,金色的漣漪越來越透明,焦躁也逐漸蔓延到每一個人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