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上次曼家女人群毆曼父以來,他就躲出了這個家,日日夜不歸宿。就算回來,也是悄悄的回來偷錢。
知道的都說,曼父怕不是找了小三。
而事實也确如他們所料,曼父沉溺在了一個寡婦的溫柔鄉中,難以自拔。
當曼母帶着玉娘和大丫找過去的時候,見到的就是花完錢被丢出來一身不挂的曼父,他醉醺醺的倒在地上,來往指指點點的都是周圍的鄰居。
“簡直丢臉丢大發了!這死鬼,錢也花完了!”曼母顧不上羞恥,當下就蹲下在曼父身上摸索了起來,但就如同她所預料到的最壞結果一樣,錢,全沒了。
曼母眼睛裡含着熱淚,瞬間怒上心頭,擡腳猛踹上了地上的曼父,生生把人踹醒了。
“誰?!誰打你爺爺我?!”曼父神智未清醒便怒聲呵斥道。
又挨了曼母一腳。
全程,玉娘都沒有再如上次一樣上前拉架了。
畢竟這段時日以來,足夠她看清她的生身父親是什麼品行了。而她,在她父親心裡,又是什麼東西了。
沒人喜歡被當作利益交換捆綁的商品,更别說被曼母自幼如珠如寶養大的玉娘了。雖然當初跟許緻意的交好也有曼母放縱的結果,但曼母好歹是出于好意,而不是把她當作商品。
而且她們找來,也是因為曼父把家裡的錢全部偷拿走了,連同玉娘被打之後施家賠償的醫藥費。
所以,玉娘垂眼,避開了眼前的場面。
找到曼父後,曼母又試圖去找那個卷了曼父錢财的寡婦,但無奈人去樓空,就算去報官,這段時間混亂的官方機構大抵也是沒辦法騰出手來解決這些瑣事的。
更别說,曼母可是知道許緻意已經掌管了玉城的。
畢竟,玉娘的流言已經被他派人壓下了。一直隐隐流傳的八卦風向也由當初的玉娘想做小轉變成了玉娘沒福氣……
真是一群碎嘴子!
錢沒了,曼家又出了這等笑料,曼母是天天在家猛打曼父啊。那哀嚎聲,左鄰右舍都聽見了。
後來沒錢了,不得已,玉娘和大丫也得出門尋生路了。
新舊交替之際,玉城尚未受到外來開放思想的沖擊。所以,一個未嫁女抛頭露面,既是表明她家境貧寒,也是把自己當作了市井的笑料。
出于這些遭遇,玉娘的風評反而變好了些許。雖然是出于她的後半生在那些人眼裡已經确定很悲慘了的緣故……
玉城權勢風波平定下來,施家走上了高路,周王兩家成為了敗者退出。而生活在玉城的人們,又開始了日常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切平靜而美好。
除了……曼家徹底在玉城聞名了。
連玉娘外出賣繡品的時候,都會遇見對她指指點點的人。
一切都很好,隻不過玉娘不好而已。
王千棱一直看着,也一直試圖再跟她搭話。
但不知道玉娘是真的聽不見看不見了,還是完全不想理她。
事情就這樣僵持着。直到……
夜半的一聲炮響,轟開了玉城的大門。
王千棱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玉娘,此時,正守在玉娘的房間門口打着瞌睡。這一聲炮響,既驚醒了她,也叫醒了整個玉城。
好像就一瞬間,平靜的夜晚被打破了。
哭喊聲、奔跑聲、門扉的開合聲,一切雜亂的聲音開始響起,其中還夾雜着一種厚重鞋跟敲擊地面帶起的震動。
有人轟開了城門,帶着大批人進城了!
意識到這個的時候,王千棱瞬間踹開了玉娘的房門,在她驚愕穿衣的眼神中,一把拽住了她的手,拉着人就想跑出去。
但玉娘反應過來之後就一直掙紮:“這、這不合禮數!”
“還禮數?!有人帶人打進來了!你不跑,等會兒穿什麼都得沒禮數!”王千棱的語氣很沖,焦急的拉着玉娘又去踹了旁邊大丫的房門,把這睡得死沉姑娘喊了起來,之後再往前走,就遇上了出來的曼母。
幾人彙合要走的時候,曼母突然說:“我得去把你爹放開,不然他就這麼死在家裡,我心裡難安。”
玉娘在途中已經聽到了屋外不斷傳來的騷亂聲,聽到王千棱的話加上之前幾天得到的兵亂消息,瞬間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她焦急的扯着曼母的衣袖,想把她往外拉扯。但是,一個纖弱的閨閣少女,哪是曼母這種已經幹活多年的老手的對手,扯着的衣袖被強制撕下。
玉娘被曼母推着:“玉娘,你帶着大丫趕緊跑出城去,那些兵撇子最愛把目标放到你們這種年輕姑娘身上,要是實在找不到機會出城,找個熟悉的地方躲好。娘如果沒事,會來找你的。乖啊~女兒,别讓為娘擔心。”
玉娘手中被塞入了那個她們緊急收羅出來的應急小包,其中有着一些昨夜剩下的雜糧飯,捏起來軟軟的,還帶着曼母手上的餘溫。
随着玉娘被大丫扯着跑遠,她扭過頭回看去,隻見母親那蹒跚的背影,走向她一直貶低的那個男人。
玉娘跑啊跑,眼睛裡盈滿了淚水,在模糊的視線中,到處都是洞開的大門。
不知道什麼時候,哪個地點,玉城中燃起了大火,玉娘透過淚光,灼灼火紅的世界降臨了。
玉娘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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