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門口猶豫一會兒，慢騰騰地把書包從肩膀換到手上，借着走廊那點微弱的白光，慢慢摸索牆上的開關。
“啪！”
有人先她一步拍在開關上。
燈光驟然亮起，咫尺的身側傳來咯咯咯的笑聲，“Surprise！”
“啊啊啊啊啊——”
符遙的第一反應是尖叫，手在空中胡亂揮舞，抓住什麼東西就扯。
黃程程也被她的反應弄崩潰了：“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别抓啊疼疼疼——”
五分鐘過後，兩個人不好意思地把被驚動的舍管阿嬷送出宿舍，點頭哈腰的，一個賽一個乖巧。
“知道了阿嬷，我們就是鬧着玩，以後不會了。”
阿嬷沒好氣地看她們兩眼，“鬧着玩也得有個度撒，喊得整棟樓都聽見了……這位同學腳上不是還綁着石膏，可悠着點！”
符遙把宿舍門掩上，回過頭，沒好氣地瞪她一眼，“好玩嗎？”
“不好玩。”黃程程看着地闆上幾根黑色發絲落淚，“我本來頭發就少，好不容易回家休養出這幾根，又全被你拔掉了。”
符遙撲哧一下笑出聲，攙扶她一瘸一拐坐下來，“去拍片了嗎？醫生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好養着呗。”黃程程歎了口氣，“接下來這段時間，我估計就跟石膏和拐杖作伴了。對了，我聽潘恬說你替我頂上了3+2？真是太感動了。”
“……”符遙回想了一下自己今晚在球場的表現，真心實意地說：“我覺得還是你好好養傷，親自上陣勝算比較大。比賽不是下個月嗎？”
看黃程程打羽毛球那身手，像是專業練過的，打籃球應該也不差。
“可别。”黃程程說：“我們對上的是4班……就算之後養好傷，我也不想再上了。”
“好吧。”符遙沉默幾秒，勉強點頭。
黃程程反倒笑起來，“你不問我為什麼？”
“是有點好奇。”符遙轉過頭，十分幹脆地問：“但是你想說嗎？不想說可以不說。”
“我第一次遇見你這種性格的女孩子，還是你們那邊的人都這樣？”黃程程和她對視片刻，彎腰笑出了眼淚，“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我一點兒也不喜歡打球。我學羽毛球，是因為知道他也在那個教練手底下學球。”
……他？
符遙禮貌地保持了沉默。
“我從小就喜歡他了。他小學可沒現在那麼帥，就是個小胖子。”黃程程皺了皺鼻子，低下頭微笑，“我那時候長得瘦瘦小小的，老是被班上幾個混混男生欺負，他會站在前面保護我，替我呵斥那幫人……然後就變成我們一起被欺負。”
“嗯，确實很難得。”符遙認真點頭。
小學時候男生都以欺負女生為樂，扯辮子絆跤潑水，一堆破事。
她從小力氣大，被欺負了會主動還擊，就這樣還屢次被打進校醫室。不過那男生下場沒比她好到哪去，門牙被闆凳磕掉一塊，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鬧成這樣，那男生畢業時還來跟她表白。
……
符遙有時候真的搞不清楚這些男生的腦子是什麼做的，估計是鋼筋水和混凝土。
“是吧，林思宇很有正義感的！”黃程程很是自豪地說完，又有點小失落，“不過後來他成績變好，打羽毛球之後長高抽條，嗯，也慢慢變帥了，喜歡他的女生突然多起來。”
“……”
“特别是上初中之後，我們不在一個班，他就不怎麼跟我玩了。”黃程程努力維持住嘴角，淚水卻在眼眶裡打轉，她迅速抹了一把臉，“當然，我發消息給他，他還是會回。”
回得客氣又禮貌。
那種疏遠從字句中冷不丁透出來，讓人後悔，自己怎麼又忍不住給他發消息。
符遙沒說話，這時候說什麼安慰都覺得蒼白，隻能伸手輕拍她的後背。
“嗚嗚，其實我知道他從初中開始，女朋友就沒斷過。”黃程程從喉嚨裡冒出一聲哽咽，下一秒，直接抱住她哭訴起來，“我以為我就這樣默默喜歡他就好了，但是那天上體育課，我看到他背着人親了那個女孩子！還，還伸了舌頭……”
黃程程哭得撕心裂肺，涕淚俱下。
符遙看她一眼，默默地從桌上給她扯了張紙巾。
黃程程吸着鼻涕，越想越難過，“你說，我們才多大啊，林思宇怎麼能這樣？！”
“……”符遙不敢出聲，目光不自然地移到天花闆上。
沒想到黃程程也看見了，還看得那麼仔細……
這事得怪林思宇，學校裡果然就沒有真正隐蔽的地方。
“我之前以為，廖婉婷和謝一舟在談，還興沖沖跑過去看熱鬧。”黃程程抽抽搭搭的，把紙巾拳成團扔到桌上，發狠道：“我發四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暗戀一點都不好。
暗戀狗一般也沒有好下場，比如她。
怪不得黃程程不想參加比賽，參加了，看林思宇和4班那位在場上秀恩愛嗎。
可惜她不太會安慰人。
符遙歎了口氣，突然站起身來，拍拍黃程程的肩，“你放心，我不會讓林思宇得逞的。”
黃程程淚水朦胧地擡起頭：“？”
“——你不是擔心林思宇給4班放水，但是你自己又不忍心對他動手嗎？”
符遙嚴肅地又強調一遍，“到時候，我會全力以赴替你上場。”
黃程程猶猶豫豫看她一眼，似乎意識到事情逐漸往不可控方向發展，“其實，我也不是……”
話音未落，符遙突然捏了一把她的手。
“啊！！！幹嘛！”黃程程吃痛喊出聲，又怕再次引來舍管阿嬷，不得不強行咽下後半截尖叫。她兩眼一翻躺倒在床，覺得自己腳痛手也痛，快要安息了。
“是吧？我手勁還挺大的。”符遙趕忙替她揉了兩下，歉意一笑，“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黃程程低頭，就着燈光左右看了下手腕間隐隐發青的印記，好半晌，才含淚慎重地點頭，“嗯，我看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