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遲眼底閃過一絲異樣的光。
空氣忽然變得沉默,整個空間像是被時間拉長了一樣,變得很不真實。
顧景遲用很低的聲音說了句“聽司機的話”,然後挂斷了電話。
負責總結報告的總監是一位新人,他摸不準脈,不知道要不要繼續講。沉默了半晌,當他準備繼續講的時候,桌子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顧景遲挂斷電話,示意繼續。
但十秒鐘後,顧景遲忽然站了起來,留下一句“你們繼續”之後,便推門離去。
會議室裡,幾個總監面面相觑。
共事一年,他們深知顧景遲的秉性。顧景遲是個不折不扣的工作狂,沒有什麼事情是比工作還要重要的。
所以,當他們看到顧景遲眼底出現的認真時,都很意外。
打電話的人,到底是誰啊?
*
宋沅去的地方不算太遠,顧景遲親自開的車,不到半小時就到達江城火鍋店。
顧景遲停好車後,沿着主幹道向前走,終于在路燈下找到了宋沅。
氣溫很低,宋沅縮成一團,蹲在屋檐下,像一隻拱手取暖的小貓。
顧景遲眉心微動。
走近之後,他彎下腰,讓自己與宋沅處于同等高度:“怎麼了?”
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宋沅從臂彎裡擡起頭來。
宋沅的皮膚非常白,所以在變紅的時候,會很明顯。
還沒靠近,顧景遲就聞到對方身上淡淡的酒味,他皺了一下眉。
他用手背去探對方的額間溫度。
果然很燙。
指尖剛觸碰到宋沅的皮膚,宋沅就把頭歪得更低了,身子輕輕向前傾,所有重量幾乎都壓在顧景遲的手上。
顧景遲還沒反應過來,便看見宋沅輕輕動了一下臉。
宋沅在蹭他的手。
顧景遲愣了一瞬,他垂下眼,視線落在宋沅那雙通透又天真的雙眼上,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沒蹭一會,宋沅便主動離開了他的手,靠在一旁的木樁上,好像很難受的樣子,哼哼卿卿的,真像貓叫。
顧景遲收回手,視線也從他的臉上移開,他低頭看了一眼表,又掀起眼皮看向一邊,正巧和蔣鳴的視線相撞。
氣場好強,隔了好幾米遠的蔣鳴被這冷冰冰的一眼震住了,臉上陡生錯愕與慌張。
顧景遲的聲音很冷,“宋沅朋友?”
蔣鳴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又很小聲地嗯了一聲,久久不能從眼前震撼的一幕中回過神來。
什麼情況?
宋沅等了那麼久的家屬竟是顧景遲?
可是他們不是假結婚嗎?
假結婚也要用臉蹭蹭手,黏黏膩膩地貼貼,然後一起回家嗎?
不怪蔣鳴這麼意外,雖說他是在宋家宴會上認識宋沅的,也知道宋沅和顧景遲是訂婚對象,而且豪門訂婚在這個圈子裡并不罕見,大家也都把這種事情當作一場心知肚明的表演,貌合神離,各過各的才是常态。
但是,像宋沅和顧景遲這樣親親密密,貼貼蹭蹭的。
——還真的非常罕見!
蔣鳴非常後悔,後悔沒在宋沅清醒的時候問他,因為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但這不能怪他,宋沅本身就是一個主體性質非常耀眼的存在,蔣鳴敢打賭,圈子裡那些在背後說宋沅壞話的人若是和宋沅相處,一定會被他身上其他品質吸引,一丁點都想不起他是顧大佬的訂婚對象這件事。
顧景遲用一道冷到極緻的聲音打斷了蔣鳴的思緒。
顧景遲言簡意赅:“司機會送你回去。”
“顧總,那你……”司機遲疑地看了宋沅一眼。
顧景遲看了一眼異常安靜的宋沅,又看了眼陷入震驚的蔣鳴,沉默了片刻:“我開車送他回去。”
*
繁華街道在大雪之後變得非常冷清,在大雪覆蓋住下,整個城市變得非常安靜,像被地球遺忘在宇宙深處裡的水泥森林。
顧景遲挑的車位有些遠,運氣不好,右側人行道的路燈還壞了。
他放慢腳步,等宋沅跟上。
“我的眼睛好像壞掉了。”
宋沅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輕飄飄的,像一朵抓不住的雲。
顧景遲聽着這有些孩子氣的話,忽然走了一下神。
宋沅沒看路,就這麼直接撞了上去,發出“咚”的一聲。
“嗯……好疼。”
顧景遲沒想到宋沅會直接撞上來,轉身查看情況。
“我的眼睛壞掉了,我的頭也是。”喝醉酒後的宋沅認知仿佛倒退了十年,變成稚童,來來去去隻會這幾句,并且毫無邏輯。
地上很冷,下雪後的地上尤其如此。
“喝醉了,你還想生病嗎?”顧景遲伸出手,想要把宋沅拉起來。
但喝醉酒後的宋沅固執得可怕,蹲在地闆上,像一台線路故障的機器人。
宋沅的脾氣似乎上來了,“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