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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陸姑娘這個梗的由來程嘉言聽到了好幾個版本,添油加醋唯恐不夠精彩的有之,天花亂墜臆想成疾的亦有之。但歸根究底,去糟糠取其精華之後,事情是這樣的。
陸徽音在上課的時候問孟嫮宜借一支筆,孟嫮宜在聽課就沒搭理他。這種無視人的行為叫從沒吃過癟的陸徽音同學一瞬間漲紅了臉,自尊心受損的刹那把手裡的書猛地一推,原本放在桌子中間的那支筆就這麼被推了出去,啪嗒一聲,滾到孟嫮宜腳邊。
孟嫮宜沖他翻了個白眼,伸腳将那支倒黴的筆踢開,可好巧不巧,那支筆偏偏撞在陳琛的課桌腿上又彈了回來,正好停在兩人中間。
幾乎是同時,兩人都伸腳去踩。
陸徽音到底是慢了一步,先是筆發出的破碎聲,接着是他吃痛的悶哼聲。他扭頭惡狠狠瞪着孟嫮宜,孟嫮宜意猶未盡又碾了一下才把腳移開。
“沒見過你這麼狠的女生。”
孟嫮宜冷冷地瞟他一眼,“沒見過你這麼玻璃心的男生。”
陸徽音氣得發抖,“你,你說誰玻璃心?”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的呢喃。”孟嫮宜扭頭同他對視,剪影逆光,看不清容貌表情。“你是愛,是暖,是希望,可惜不是人間四月天。說的就是你,玻璃心的陸姑娘。”說着将寫着陸徽音大名的物理書用力一擲扔出窗外。
彼時的陸徽音語文一塌糊塗,半是不懂她這話是從何而來,半是隐約知道自己受到了羞辱。再見自己的物理書被她扔了,原本就騰騰燃燒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猛地站起來吼道:“你居然敢扔我的書!”
孟嫮宜也刷地站起來,她雖有170公分,但還是矮了陸徽音半個頭。兩人的氣勢如虹互不相讓,連講台上正在上課的劉順峥也呆住了。他擡手指着兩人哆嗦着嘴唇,“你們,你們倆,你們倆給我到走廊上罰站去!”
他自名校畢業以來代課至今也有8年時間,學生像流水一般從自己眼皮子底下嘩啦而過,從來沒有哪個學生像這兩人一樣在課堂上就敢鬧起來。關鍵還是一個男生一個女生,那陣勢看着都要打起來才算完。
他深呼吸幾個來回,重新拿起書繼續講,瞥一眼門外,兩人皆是瘦削卻挺直的脊背像兩柄利劍,他揉揉額角,陸徽音可謂天之驕子,家世相貌成績,無一不是拔尖。雖說脾氣容易暴躁,但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呢。倒是這個孟嫮宜,生的一副禍水的長相就算了,性格怎麼看起來比陸徽音還要差勁?
仇怨就此結下,有些猝不及防,有些莫名其妙。
陸徽音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他反複地回想那天的事情,回想孟嫮宜站在走廊上回眸的那一瞥,倨傲清冷,眼裡并沒有任何人,又怎會有羞辱的意思?
是自己誤解了她?
陸徽音懊惱地捶床。可如果重新再來一次的話,他恐怕還是會忍不住和孟嫮宜吵起來。
傲慢又無禮,縱然再美也是醜陋的!
程嘉言一路上終于聽完了兩人的恩怨糾葛,方朗朗笑嘻嘻地插話道:“是哪個?指給我看看呗。聽說因為她的到來我們長冶高中四大校花要重新投票選舉了。”
方朗朗是方馥馥的孿生弟弟,在隔壁班,大家都認識,交情不算深厚,但也算的上是發小。
“哧,就憑她?”陸徽音窩在綠化帶裡找物理課本,一臉的不屑,“你換上女裝都比她好看。”
“哎?真的假的?”方朗朗擺個妩媚的POSS,調笑道:“看我美不美?”
“你美你美你最美。”陸徽音直起腰把擦手的紙巾拍到他臉上,“快來幫我找書,一會兒天就黑透了。”
方朗朗哼了哼,一邊賣力地找書一邊說道:“我怎麼想起來過來跟你們搭話的,自己給自己找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沖這脾氣,就算長得天仙一樣也不能要,對吧?”他扭頭尋求程嘉言的認同。
程嘉言無所謂地笑笑,“隻要陸徽音别主動挑事,我看孟嫮宜也不至于非要和你吵架。”
“怎麼就是我挑事了?”陸徽音不滿地反駁道:“你沒看到她那張臉啊,跟誰都欠她錢不還似的。讀過兩首詩就了不起啊,竟然敢嘲笑我的名字?”
“陸徽音,林徽因,呀,難怪我總覺得你名字哪裡不對勁,原來是個女人名啊。”方朗朗一臉的恍然大悟。
一把土兜頭砸過來,方朗朗沒防備被砸個滿臉,他一邊從嘴裡吐土一邊哇哇大叫,“陸徽音你有病啊,手裡逮什麼都敢砸,你就這麼開不起玩笑?”
“要不要我教教你,什麼叫玩笑,什麼叫挑釁。”陸徽音站起來,虎視眈眈看着他。
這一圈朋友裡面,陸徽音是打架最勇猛的,下手又快又狠,這得益于他父親很小的時候曾遭遇過綁架,後來有了這個寶貝兒子,說什麼都要他學些防身術。苦練十年,期間陸母鬧過反抗過,始終撼動不了陸父的決心。陸徽音咬咬牙,血淚艱辛熬一熬也就過來了。
方朗朗是典型的富家子弟,光動嘴了,動手從沒占到過便宜。更别提現在的陸徽音個頭猛長,他才不吃這個虧。
他一邊呸一邊拿腿走人,“嘁,不說就不說,稀罕跟你玩。”
天色陰沉,手機突然收到氣象台發來的暴雪橙色預警信息。自鄰居遆藍國發動内亂後,那裡的風雪就失去規律,時長随着民衆起伏的情緒而肆虐或沉寂。但這些都與普通人們無關,與玄土國無關。
隻是,業城好久沒這樣隆重地向市民發布訊息了,可見這次的雪來勢兇猛。
程嘉言望着天色歎口氣,陸徽音一屁股坐在草堆上也歎口氣。他揉了揉臉,悻悻道:“哎肯定是最近福嬸熬得雞湯太補,所以火氣有點旺啊。”
“火是有點旺。”程嘉言甩甩胳膊站起來,“走吧回去了,草太深,天又黑了,找不到的。”
陸徽音跟着站起來,兩人一前一後走過操場。
路燈将影子拉的格外長,随着他們的腳步搖曳。他哈口白氣,看着天上發毛的月亮忽然輕聲道:“像個靈魂失落在街邊,我望着十月天上十月的臉。我向霧裡黑影上塗熱情,悄悄的看一團流動的月圓。”
程嘉言隻聽得目瞪口呆,覺得自己這個從小玩到大的好朋友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他還有半個月就迎來十八歲的生日,青澀的面孔已漸漸長開,喉結突出,眉目英挺,是有别于少年時代的銳利,逐漸朝着男性轉變。
可如今這張臉孔上,忽然就布滿濃郁的憂愁。程嘉言一時間五味雜陳,好像地主家傻兒子忽然學會走路了,高興的同時,又擔心走路會使他摔跤。
陸徽音叨叨兩句後,突然惡狠狠地朝着空氣揮拳頭,“孟嫮宜,早晚有一天要你知道我的厲害。呸,會念詩有什麼了不起,老子也會。下個月模拟考,看你怎麼交白卷的。”
程嘉言看着他直搖頭,這地主家的傻兒子可能才剛學會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