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被這場鬧劇消耗了一部分的精神力,然後又得到了這個神奇的答案,整個人也是覺得無語和搞笑,但是真的細細思索過來,他就明白安卿遠是安霖的可能性幾乎沒有了。
那個從前照顧他的溫柔神官是真的消失在了安卿遠的身上,早知道會如此,他當初就應該直接将安卿遠直接殺掉,也不至于想要一遍遍的去試探和找他對峙。
在閑聊了幾句之後,樓慕寒将最核心的問題抛給了林原。
“要留下裴叙遲嗎?林原,他是你曾經匹配過的雄蟲,即便議會能暫時切斷他的行軍權,但是别忘了那是行軍蟻的軍隊,作為唯一的高階行軍蟻,裴叙遲隻會是唯一的主人。”
聽不出情緒的聲音緩緩說出口,林原不知道樓慕寒現在的想法,他的說法很官方,就像他們不是一對已經匹配過的戀人一樣,但是林原怎麼會不知道他心底帶着怨恨呢。
“你覺得要留下他嗎?他真的能為我們所用嗎?”林原想和樓慕寒商量,但是對方回避了他的視線,隻是靜靜的用指尖握住了桌角。
“你決定吧,畢竟這裡能說服裴叙遲的隻有你。”林原看不清樓慕寒說出這句話時候的表情,他隻能從對方平叙無波的聲線中得到對方想要公事公辦的态度。
一把粒子槍被放入了手心,那是樓慕寒經常佩戴在腰間的,林原接過槍心頭一跳,他擡眼看見樓慕寒的金色眼瞳,在金發的陰影下是暗色的漩渦。
“如果招降不了,就用這把槍,很快的,瞄準頭或者心髒,十秒鐘就能結束他的性命。”
“要不還是殺了吧,那種廢物大皇子我看也沒有什麼留下的必要。”段昭打了個哈欠,他順手将粒子槍的保險拉開,然後重新塞回林原手裡。
紅發的紅火蟻在他面前笑嘻嘻的說“砰的一聲,你就能擺脫他了,每次我上戰場的時候,這種感覺都爽死了。”
“媽媽不要他吧,我也覺得他很沒用呢,沒了大皇子還有二皇子裴寂月呢,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秦風岚帶着笑意看向林原,他少年清冷的臉上也是毫不留情的殺意。
林原就握着手裡已經開了保險的槍站在他們面前,指尖被冰冷的槍凍的打哆嗦,心底泛上冷意。他和面前的三人占得很近,卻像離的那麼遠。
隻要一槍,隻要一下,隻需要一點點小小的誤導,作為軍隊士兵的雄蟲們早就手裡不知道沾了多少血,他們早就不覺得命值錢了,更何況這是在以爆兵為作戰手段的蟲族,死亡,繁衍,往複循環才是常态。
可林原還沒站到過那樣殘酷的未來過,他的手上沒有生命,他想拯救的人太多,教廷的雌蟲不應該被那樣對待,軍團的士兵也不應該被放棄,他自己也始終不想死。
但是在獲得救贖之前,薛欽海告訴過他,鮮血是必要的,死亡是無法避免的,他回憶起溫硯書的血濺在臉上的時刻,那最後的餘溫漸漸抽離。
林原必須做出選擇,才能和他的抱負站在同一高度。
緩慢的踏步走入監禁室,隻有微弱燈光的狹小空間内坐在簡陋椅子上的是他曾經的噩夢對象,裴叙遲。
銀色短發下,金色的豎瞳在林原的很多夢裡面出現過,但都沒有此刻如此的真實。
白化的行軍蟻依舊身形高大,面容冷漠,他嗅不到什麼信息素的味道,在聽到監禁室開門的聲音之後依舊沒有動作,隻在擡頭看到林原身影的那一刻才擴張了豎瞳。
昏暗的房間内,林原的手在發抖,他要怎麼克服自己從前的噩夢,不住顫抖的槍在他手裡簡直像個笑話。
“我知道你還活着。”裴叙遲擡起了頭,雙手被束縛在身前身體前傾,依舊阻擋不了他身上那狠厲瘋狂的态度,可他笑起來了,狹長的鳳眸裡是已經圓潤的金瞳。
“那把槍是用來殺我的嗎?”林原被這個問題問的心髒發疼。
“我孵化了兩顆行軍蟻的卵,他們都是白色的,真奇怪。我小時候也是白色的嗎?我不記得了。”
裴叙遲第一次不是用他皇室的身份還有高傲的态度和林原對話,他簡單的聊起了最近的事情。
這讓林原更深刻的感受到,面前是和他一樣一個活生生的有着過去的蟲族,甚至是他曾經匹配過的雄蟲。
“我是不是不應該這麼說。”他嗤笑一聲,然後擡起頭,坐回了椅子上,安靜的看着林原。
這是第一次裴叙遲笑的那樣簡單。他說“别心軟,寶貝。”
“我很高興能夠作為你第一個殺死的對象。“坐在椅子上的雄蟲舉起自己被束縛住的雙手,将自己的大腦和心髒都展示出來,在這樣近的距離,林原不用費力就可以擊中。
”比起那兩隻白色的小家夥,你應該會記我記得更深刻。”裴叙遲還在看着他,比起記憶中的冷漠和妖冶,現在的他溫和極了。
“雖然我說着要捏死他們,但是那天我看見它們從卵殼裡急切的爬出來,探着觸角問我要吃的,我就忽然就覺得這就是蟲族。”眨眼間,林原有些不忍心再去聽裴叙遲的那些話語。
“我們從殼裡面爬出來,用盡所有愛着我們的母親,用血肉,記憶,觸感,還有基因,林原我從來沒有說過那麼多的廢話,但這是我最後說廢話的時候了。”
或許是為了緩解林原的緊張和不安,裴叙遲一改常态絮絮叨叨說了很多沒用的廢話,但正是這些廢話讓林原更加下來不了手。
“寶貝,你怎麼還不開槍。”裴叙遲歪着頭去看林原,林原卻避開了視線,隻能低頭盯着自己手裡的槍。
或許是覺得林原還在緊張,舉着手臂的行軍蟻繼續了他的廢話。
“你問我宇宙是不是一直在坍縮,但是坍縮的時間太長了,沒有誰能到那個盡頭去看一看,但是誰也不能否定這個可能性。”
絮絮叨叨的話語幾乎沒什麼重點,隻是想到哪裡說道哪裡,裴叙遲和林原的相處也短的可憐,幾乎隻有幾段簡短的對話,他今天似乎是想把這些話全部說完。
“一想到,在宇宙終于坍縮殆盡回歸奇點重現爆炸之後,時間再走到今天,我還能看到你。”
“我就覺得這個世界真奇妙,似乎也和你一樣在愛着我。”
“砰!”的一聲,林原舉起手,開槍了。
但是子彈打偏了,擊中了裴叙遲腦後的牆面,無奈的笑了笑,高大的行軍蟻站起來,走到顫抖着的林原身前,将槍口抵在心髒上。
“對準,寶貝,這是我們之間的最後一課了,你不能對敵人手軟。”
微微起伏的胸膛在自己緊緊握着的槍口之下,那點呼吸的力道也順着槍口傳到虎口,林原低着頭,裴叙遲看不到他的表情,卻能感受到他的遲疑。
他退開身體,“林原你總是這麼心軟,那天讓我發射導彈也是,今天下不了手也是。”
“我有時候想,你什麼時候能長大。但是我也覺得你這樣就剛好,不用長大。”
裴叙遲打開了手上的鐐铐,将身前顫抖的青年攬入懷裡。
“就像你收服的那隻花尾毒蜂一樣,行軍蟻将效忠您,蟲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