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窮苦人家出身,正值戰亂,他娘沒了,他爹把他賣了,幾經輾轉,他進了宮裡當小太監。師傅當年看他還算伶俐,把才幾歲的他,費盡周折安排在七皇子身邊,說跟着七皇子,日後定然能有出頭之日。七皇子待他甚好,兩人相差不多,算是一起長大,算算日子竟是也有十幾年了。
他師傅是陛下身邊的福壽大太監,但這事兒沒人知道,都道是他自幼便是七皇子的人。
七皇子視他為心腹,他也的确聰慧,不負所托。
今日七皇子,瞧着有些,不一樣了。
紀邀感覺有人盯着自己,擡頭一瞧,德保慌忙低頭。紀邀問道:“瞧我做什麼,你吃了沒。”
“奴才不曾。”
紀邀這才意識到,這人是他的跟班兒,他這個說話的态度會讓人看出不對勁,主子不吃下面的人就不能吃,這是什麼破爛規矩。
“往後餓了便吃,不用等我。”
“……是。”
“你有什麼想說的?問吧。”紀邀看他的神情欲言又止。
“奴才有一事不明,今日主子行事為何這般……”奇怪,“主子清晨明明不是這樣說的。”
看來紀彥行的計劃都沒背着這個小太監:“德保,清晨我怎麼說的。”
“主子說,您要自請出征,蕩平大狄,需要軍功傍身。”
紀彥行主戰?那他剛才罵一屋子大臣豈不是把紀彥行也罵進去了?嘁,管他呢,本來就該罵,這節骨眼兒打對方,還光天化日大殿上說你要去打,那探子還不報信兒給你埋伏得嚴嚴實實,這不是找死呢。
“依你之見,赢面大嗎。”
“……不大。”
“你都知道,你覺得别人會不知道嗎?”
都知道,隻不過等一個人出來頂包罷了,紀彥行就是這個頂包的,打赢了他賺點軍功和好名聲,打輸了,火也燒不到他們身上,搞不好還能漁翁得利。
德保點頭:“那主子今日和陛下言和?”這已經是很多年的事情了,怎的今日這麼突然。
“沒什麼,想明白了,他到底還是我爹。”紀邀吃飽了放下筷子:“我已經沒有娘了,跟爹也搞成這樣,衆叛親離,形單影隻,不值當得。”他是真心這麼覺得,他從小家裡沒這麼多莺莺燕燕彎彎繞繞,他爸媽感情一直很好,如果他有一天沒媽了,那他爸和他姐姐,就是唯二的親人了,所以紀彥行一點都不知道珍惜,非要等到哪天子欲養而親不在才知道厲害。
“主子您言重了,您還有明月三公主這個親妹妹呢。”
明月三公主?妹妹?太亂了,上面那麼多哥哥,還有妹妹,好像還不止一個。
紀邀非常煩躁,累覺不愛。
“主子今日的确高明。”
“高明在何處?”
“主子今日震懾了諸位大臣和皇子,在陛下面前露了臉,陛下都說,顯祖皇帝說得對。”
“說什麼了。”紀邀一無所知,顯祖是誰啊。
“主子怎麼忘了”,德保壓低聲音說道:“顯祖曾說您帝王之才,高于陛下。”就連陛下自己都承認了這一點,那豈不是說,此事若成,我們主子的太子之位唾手可得?
紀邀聞言瞳孔一縮,的确不能大聲,皇帝在位,此為大逆不道之言。但由此可見,戚帝愛子之心昭昭。這紀彥行天天這麼個死德行,未免也太受寵了。
“咳咳,莫要胡言。”紀邀假模假樣訓了一句:“出去千萬别亂說。”
“主子放心,奴才醒得。”
“你快去用飯吧。”紀邀還是惦記着這事兒:“讓人燒水,我要洗……沐浴。”他現在覺得自己一頭一臉都是土,洗個澡壓壓驚。
“是。”
這戚國也沒個浴霸,太難受了,他實在是好想念他的大浴缸啊。
紀邀脫了衣服,昏暗的燭光照着,哎,Led燈也沒有,這條件真是絕了。借着光亮,紀邀對着浴桶裡的水一看。
納尼?所以不是頭大臉方,這跟他的臉一模一樣啊!
紀邀崩潰的心情終于好了點,本來想着化悲憤為食欲多吃點,現在看見這張臉,紅姐碎碎叨叨讓他少吃點保持身材的話又從腦子裡冒出來了。
嘁,又不是他的身體,他放肆一下怎麼了。
他摸了一下,這腹肌好像比他練得更好一點……哼,他不會承認他嫉妒的。
自己這張臉果然是百搭啊,什麼發型什麼服飾那穿戴上都是衣裳架子。就是說咱也不知道紀蕉蕉為什麼在這種危機四伏的時候還能想這麼些有的沒的。
剛洗完穿上繁瑣的中衣,就聽見德保在外面通報:“主子,扶陽小将軍來了。”
“誰?”紀邀怕是他自己沒聽清,喊了一嗓子。
“扶陽小将軍。”
紀邀從浴室沖出來,交給德保收拾,他自己直奔外面,這裡也有個扶陽?
扶陽瞧着紀邀繞着他轉了三圈,然後狂笑。
“紀邀,你今日吃錯藥了?”
“哈哈哈哈,沒事兒沒事兒,哈哈哈哈哈。”
聽這語氣肯定不是他認識的那個扶陽,但頂着一張一樣的臉,這身裝扮也太好笑了。扶陽長得不差,即便是放在大戚也屬美男子一列,不然也不會跟紀邀一起念影視學院了,在人堆兒裡也是能一眼挑揀出來的,紀邀實在沒見過這張臉這個打扮,一時忍不住把扶陽那小子帶入了,沒成想還是個小将軍。
“大晚上來此何事,說吧。”
紀邀想着這人這個點兒來找他準是有正事兒,正經起來。
扶陽十分迷茫,他看紀邀真是該吃點藥,這變臉的速度比唱戲的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