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兄弟!”他肩膀又被人拍了一下。
林筠轉頭,發現是剛才和他打招呼的男生,個子不高、眉毛細長。
這人看他回頭,煞有其事地湊近過來,低聲問他:“你聽說了嗎,剛那邊有人跳樓了。”
“嗯,我剛從那邊過來。”
“咋沒去圍觀呢?”男生細長的眉眼驚異地抖動着,“我聽說死得可慘了,腦漿都濺到一樓陽台了!”
林筠覺得這人無聊得讓人惡心,但嘴角還是彎出恰到好處的弧度,一臉無奈地回道:“我膽子有點小。”
……
暮色漫過林蔭道時,林筠拎着一袋剛買好的生活用品在宿舍樓下登記領了鑰匙,找到了自己的寝室。
房門是半掩着的,林筠推開門往裡望去。
宿舍采光不是很好,窗戶貼着泛黃的老舊遮光貼,隻有陽台的窄門能透些白生生的光進來,卻揮不散房間裡的陳舊氣息。
靠裡的那張床上有人正在鋪床,聽見動靜一轉身瞧了過來。
竟又是剛拍他肩膀搭讪的那位,許筠眉間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面上卻帶着微笑:“巧啊!”
"老天爺開眼了這是!"對方半個身子探出床欄,老舊遮光貼濾出的昏黃光線落在他臉上,将原本鮮活的面龐映得如同發黴的石膏。
他笑得很是開心:“我下午剛覺着你看着順眼,晚上就待一個宿舍了。”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四人間,每張床的床頭已經張貼好了每個人的名字,許筠打完招呼後很快找到床位,正好在那人的對面,靠近陽台。
正當他把床位清潔大緻整理完時,宿舍門又被人推開了。
門外進來了兩個男生,一個體格健壯,一個消瘦斯文。
健壯男生看到他眼睛一亮,嗓門洪亮:“我靠大帥哥啊!”
此人腳下帶風般拐着外八就湊到了林筠身邊,胳膊重重壓上林筠肩頭:“哥們兒你好哇,我叫孟馳。”
“你好,我叫林筠.”林筠一邊打招呼,一邊不着痕迹地把此人的胳膊從肩上拿了下來。
這人很沒有邊界感地把手又搭了回去:“兄弟啊,你不知道我今天在宿舍可一陣好等,隻等來了個半天蹦不出個屁的…….”
說着,他幽怨地又瞟了一眼跟他一起回來的男生:“跟他出去轉了一圈根本不帶搭理我……”
瘦高男生沒說話,嘴角往下撇了一下,臉上一副不想跟傻子說話的神情。
林筠笑了一下,隻聽孟馳又說:“話說你聽說了沒,今天在老文學院那邊跳了一個。”
他煞有其事地把聲音放低了些:“說是被女朋友甩了,想不開。”
“逝者已逝,切莫妄議.”一直沒說話的瘦高男生開了口,見林筠看過來,順便做了自我介紹:“你好,我叫玄承宇。”
“哎~不是妄議,群裡都傳遍了,今天早上這人還和女朋友在校門口吵了一架,他女朋友是上一屆文院的,長得可漂亮了,很多人都認識。”
孟馳邊說邊又狠歎了口氣:“唉!你們說這有啥想不開的,都上大學了,女朋友不随便找嘛!”
“尤其是你。”孟馳聲音低了下來,沖着林筠:“你這長相以後接觸的美女肯定多,到時候幫哥們介紹一下呗。”
“滾犢子!”玄承宇一腳把孟馳踢開,“你能不能要點臉。”
孟馳躲了一下,也不生氣,轉而低頭劃起了手機:“哎,群裡又有人挖出最新消息了!跳樓的人名字叫呂辛樹,大一新生……”
“卧槽!”他突然一聲大叫。
“跟我們一個專業,别和我們一個班吧!”
孟馳馬上四處張望了兩下,問道:“還有個室友呢?還沒回來?”
林筠奇怪地往對面床看了一眼:“剛剛還在這裡,可能出去了吧。”
孟馳聞此松了口氣,也不再糾結,轉而扒着床欄往自己床上蹿:“哎呦今天搬行李累死我了,我得上去躺會兒。”
突然
“卧槽啊啊啊啊啊啊!”
渾厚的驚叫伴随着砰的一聲巨響。
林筠尋聲望去,隻見孟馳尖叫着從床欄上摔了下來,頭狠狠地撞在了瓷磚上,瞬間淌出一片血污。
“沒事吧?”
林筠和玄承宇都趕緊走近想确認他的狀況。
卻隻見他人躺在地上,脖子卻執拗地立起,全然不顧自己後腦勺的吓人傷口,雙眼瞪大,死死抓住林筠的褲腳,顫聲問道:“你方才說他剛剛還在這兒?”
鼻腔突然被灌入不知從何而來的鐵鏽味,二人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隻見孟馳旁邊床位的新生名簽上此時赫然寫着三個暗褐色大字——呂辛樹。
一時間,頭頂日光燈管突然爆出電流聲,一陣陰風不知從何而來,讓人脊背發涼。
恰逢此時門軸轉動聲像是鏽蝕的刀片刮過耳膜,宿舍門又一次被推開,三人一臉僵硬地循聲望去。
年輕的女輔導員領着幾個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走了進來,青澀的臉上帶着局促不安的神情,一邊走一邊還在說着:“警官,這就是那個學生的宿舍。”
輔導員和警察們交代完,毫無防備轉頭看向宿舍.
三名學生慘白的面孔以及孟馳頭下的一片血污猝不及防撞入眼簾。
“啊啊啊啊啊啊啊!”
入職第一天就因學生跳樓而被蹉跎得不成人形的輔導員終于受不了最後的刺激,發出尖銳暴鳴,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