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蓋星君不曾哭過,可以說,成神十載,不曾外露過強烈的情緒,如今卻把最脆弱、不堪的一面毫無遮掩地表露出來。
“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子民……哪吒,求求你……”淚水失了閘門,不斷落到哪吒手背上,洇濕一片。
哪吒翻過手,溫柔捧起敖丙的臉頰。他單膝跪着,視線自下而上望向敖丙。龍族三太子那白皙的臉淌着淚,眼睛哭得通紅,眼眸還蓄着淚,閃着水光,長而彎的睫毛還挂着淚珠,唇瓣還打着顫。
哪吒摩挲着敖丙那被哭紅的眼角,輕聲說:“作數的。哪吒從不說謊。”
敖丙抓着哪吒手腕,那腕上常戴着個長命鎖。華蓋星君嘴唇殷紅,是被自己咬出來的。他含着淚望向那棕紅色的眸子,滿含着期待與懇求。
“我也不想傷無辜的生靈了,但除了我之外還有幾萬天兵天将參戰。楊戬是另一個将領。”哪吒用指尖抹掉他的眼淚,涼涼的,倒也不像傳言中那般眼淚會化作珍珠,小龍還在抽噎着,但可算是止住哭泣了。
“别哭,我們一起想想辦法,肯定有生路的。”哪吒把敖丙扶起來,按着他雙肩安慰道。
門被不合時宜地敲響了,二人同時擡頭望向木門。
“我!”來人大聲喊着,聲音洪亮,聽起來就讓人舒服。
敖丙對這個聲音陌生,疑惑地看着哪吒。
中壇元帥笑了,說聲熟人,就起身去開了門。
來人身形高大而勻稱,長身玉立來形容也不足以凸顯其英俊帥氣,穿着一身青銀色圓領袍,用發冠束着高馬尾,眉心之上卻又長了隻眼睛,隻是閉着,留着一條縫。
他笑着,倚着門框:“總感覺我來的不是時候啊?”
“無妨,進來吧,正巧要商量些事兒。”哪吒做了個請的姿勢。
那人也不客氣,徑自入了房,走到敖丙前,做輯行禮:“鄙人楊戬,人稱灌口二郎、顯聖真君。久仰華蓋星君大名,幸會幸會。”
敖丙回禮:“在下敖丙,龍族三太子,華蓋星君。久聞顯聖真君大名,如今終有幸相識。”
“用得着嗎,都是朋友。”哪吒樂得,拉了兩張椅子過來,摁着楊戬一起坐下。
“我就直話直說了,戬哥,這場戰我是真的不想打。”
敖丙驚詫看向哪吒,他不曉得哪吒的交際情況,遂驚詫于哪吒竟直接向顯聖真君袒露退意。
“巧了,我也不想打。”楊戬靠在椅背上,兩腿岔開,姿勢就像把這當家似的。
楊戬知曉這敖丙還和他生分,便又把當年和哪吒談心的話再複述了一次。
那年哪吒楊戬就在這荷花池上,躺在湖中央的大睡蓮上,喝着酒。出身同門,性格也相似,待到酒意上了頭,話頭就說開了。
“你手腕上那是啥啊?天天戴着,打架時不怕磕着?”楊戬曬着月光,問道。
“我前生父母送的長命鎖,長大了,脖子戴不上。換成手镯了。”
“真好啊。還有個寶貝給你想起父母。我母親已經......唉。”
楊戬的母親,瑤姬,是天帝的妹妹。很久以前,天帝為了奪權,設局将妹妹派去桃山,而後鎮壓,緻使尚且年幼的楊戬自此再無父母。
楊戬對此一直懷恨在心,這些年一直聯系着母親舊部勢力,在朝堂之上與天帝形成制衡,自己面上聽着天帝調令,讓舅舅明面上無法對他動手動腳。
過程中楊戬一直看着華蓋星君,講述着自己隐秘的過去,也講出此次的打算:“所以,我們得怎麼在幾萬天兵天将的眼睛下讓龍族逃出生天?”
二人看向敖丙,龍族三太子,按理來說,千萬年之後他就是龍族的新王。或許他能有什麼法子。
敖丙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後道:“我感覺父王應該已經在疏散龍族了。”
“如今龍宮已被天兵圍困,如何逃?”
敖丙看看哪吒,又迅速别開視線,盯着顯聖真君看,語氣堅定淡漠:“我能相信你們嗎?”
看似問兩人,實則隻問一人。
“如果不是戰機不對,手裡沒兵,我遲早把天帝打下王座。”楊戬坐得端正,一身正氣回答。
“好,我信顯聖真君言出必行。”敖丙點點頭,又對哪吒說:“把我帶去湖邊。”
哪吒不解,但照做。
敖丙指着一條青色的鯉魚說:“撈上來。”
随後,華蓋星君、中壇元帥、顯聖真君、一條水盆裡的魚被放在桌上,皆是滿臉沉思狀。
“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