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頭發幹了以後,鐘盈抱着毛毯,蹦回了她的床。
今天真是累慘了,還變得腿瘸。她單方面決定偷懶一天,不進行晚上的巡邏。
鐘盈美滋滋地蹭了蹭毛毯,吸吸鼻子,總覺得腦袋有些昏昏沉沉的,耳朵還嗡嗡的。
天!絕對不能是感冒發燒!
上一輪才好了沒幾天,她身上的抗體正充足着呢。
不管那麼多了,睡覺!鐘盈阖上眼睛。
……緩坡上準時出現的水怪,等了好久也沒等到“一起”巡邏領地的鐘盈。
于是它隻好自己巡夜。
都說二十一天養成一個習慣,但對于水怪,更像是在一張殘破的灰色紙張上,塗抹獨屬于小人的彩色印記。不需要養成習慣,因為這些不一樣的色彩,是那樣的與衆不同,鮮活又明麗。
它圍繞着領地奔跑了一圈,比平時快了數倍,像一陣呼嘯而過的風。
領地一如既往地很安全。結束巡邏的水怪,帶上它的“禮物”進入洞道,在地面上蜿蜒出潮濕黏膩的斑斑水漬。
洞道裡很安靜,隻能聽到小人清淺的呼吸。她被柔軟的毛毯包裹着,柔弱又美麗。
即使在夢中,那細細的柳眉仍不自覺皺起。
但它知道,小人不像看起來那麼柔弱。
她抛擲出的武器,能精準地殺死林鼠,也能插進野雞的咽喉。那隻瀕死的野雞沒能逃出多遠,就從空中墜落在地。
水怪叼回了野雞塞進陷阱,又将刀放進了小人的背包裡。
可奇怪的是,那天她既沒有拾起野雞,也沒有發現擺得短短正正的折疊刀。
水怪試探性地伸出前爪——
想了想,還是換成了尾巴。
那條靈活的黑色長尾,很小心,很小心地揉開了她眉心的皺痕。
明明是切金斷鐵的兇器,此刻卻輕柔地像一片羽毛。
水怪今天并沒有在這裡停留很久。
不停有水和淤泥滴滴答答地從它身上落下,淹沒洞道,差點又撲滅了火堆。水怪不得不離開。
它蹒跚地轉身,一步一回頭,在離開前,留下了精心挑選的“食物”:
五隻灰色的兔子。
它們都是被水怪一尾巴拍暈的,沒有死,大概能一覺昏迷到天亮。水怪将它們整整齊齊地擺在鐘盈的頭邊,确保她一睜眼就能看見。但很快,它又折返了回來。
它開始反複調整兔子的擺放位置。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終于,水怪滿意地離開了。
它進入荒野,開始屬于自己的狩獵之夜。
夜枭站在冷杉的樹杈上,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觀察水怪,一會兒餘光往左瞥,一會兒往右瞥。
“呱——呱呱!”它大聲地叫了起來。
一到晚上,樹林裡到處是夜枭的叫聲。
紅發大嬸習以為常地眯着眼睛假寐,好像什麼都沒聽到。她對面的小情侶動了動,其中的女生突然睜開了眼。
“親愛的,你有沒有覺得耳朵癢癢的?”丹妮偏過頭,下意識将手伸進了發絲中,用力地揉了揉耳廓。
仍沒有解除那股癢意,她忍不住用尖尖的指甲來回剮蹭。
盡管紅發大嬸信誓旦旦,鎮子到卡塞爾湖有一條顯眼的林道,她小時候曾經來回穿梭過好幾趟。
但顯而易見——他們迷路了。
狹小的樹洞中,小情侶仍像過去一樣,親密地挨在一起。王浩陽,其中的男孩子,聞言同樣睜開了眼。很顯然,他也沒睡着。
王浩陽低下頭看向丹妮,認認真真地感受了一下:“沒感覺。”
“啊,奇怪,這幾天真的好癢好癢,肯定是有蚊子咬我,不,應該是跳蚤。”丹妮在一旁難耐地扭來扭去,磨蹭着樹皮。
“我看看……”王浩陽環抱着丹妮,輕輕握住她的手,不讓她繼續抓撓。“不會是過敏吧,我記得你有芒果過敏,會不會是其他沒發現的過敏……”源。
話音未落,他倒抽一口涼氣,竟看到女友的耳朵上滿是淡黃色的羽管,上面抽出了雪白的羽毛。
“親愛的,我覺得有點不對勁。”王浩陽艱難地吞咽着口水。
恍惚間,他好像将懷裡的女友認成了一隻有着雪白羽毛,紅色肉瘤的大鳥。大鳥驚訝地叫了一聲,閃着金屬光澤的長喙上下開閉,發出了女友的聲音。
“哪裡不對勁?”它焦急地擡起爪子,想要去抓耳朵,語氣和神情都像極了女友。
王浩陽沉默了,一股惡寒席卷了他。
久久得不到回複,女友的聲音變得更加尖銳,鳥臉上浮現出了人性化的焦急和恐慌。
它在說:“親愛的……你說話呀!你怎麼不接着往下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