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黎隻能無能為力,瑟瑟發抖,自欺欺人地别過了臉,他恍惚地喃喃自語,“……是幻覺。”
“是幻覺。”
他受傷的指心被舔舐,溫熱濕黏的觸感一瞬即逝,又消失不見。
“是幻覺。”
他的脖子間出現了呼吸聲,好像有人埋在他身前,控制不住的,深深地聞着嗅着他的味道,隻有一秒鐘,一秒鐘過去又消失不見。
“是我的幻覺。”
似乎有柄冰冷的刀身貼上了他的臉慢慢滑過,能感受到一瞬間的高光和冷意。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刀尖在他身體上流連忘返,他卻感覺不到分毫,直到肥大寬松的病服褲被挑開線頭,割開了一道口子。
尤黎連刀抵在他身體上的哪裡都感覺不到,他面前空無一人。
“這個世界是假的,是假的,快醒來,快醒——”他的嘴巴好像被什麼東西堵塞住,尤黎發不出任何的聲音,被那股力道弄得大張開唇齒,嗚咽地哭着,晶亮的銀絲吞不進去,隻能流滿了唇肉,再從唇角中流出。
像什麼有味道的甜水。
他叫人吃着舌尖,甚至不知道在被人吃着舌尖,哭得再可憐都引不起任何的同情心。
尤黎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的眼淚都快流幹了,顫抖着身體維持着這個大開的姿勢,他身體上的觸覺維持了一段長時間的空白,好像現在隻有他自己一般。
過了片刻,才驟然感覺哪裡有被濺到了什麼濡濕的東西。
尤黎顫顫巍巍地低頭去看,卻什麼都沒看到,也再沒感覺到,最後他終于被分開,哆嗦着的臉肉還被落下一個獎勵般的吻。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身體被做了什麼。
尤黎松軟地滑落在地,他維持着這個一動不敢動的姿勢,過了很久很久,才試探性地動了一下,見再沒有什麼阻止自己之後,幾乎恐懼般慌亂地爬進了漆黑又伸手不見五指的床底。
他極度缺乏着安全感,想把自己藏起來,又不知道藏到哪裡,也逃不走逃不掉。
病床恰好靠着牆。
尤黎躲在床底的最角落裡,背靠着冰冷的牆壁,側躺着幾乎在地上蜷縮成了一小團。
但明明他都已經縮進這麼可憐,這麼小的地方了,那個無名的存在還要跟他争搶這一點空間。
它好像也跟着他鑽了進來。
尤黎有種被抱住的錯覺,他們一起擠在這個狹窄陰暗的空間裡,對方比他還要可憐地彎曲着高大的身軀,卻無論如何也趕不走般,怎麼都會硬生生地貼上來,尋求渴求着溫暖一般抱住他。
好像他們本來就該這麼抱着,
這麼渾然一體的抱着。
“好想你。”
有人在他耳邊說。
尤黎閉了閉眼睛,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感受到了這句話裡的難受,他心底空落落的,還殘留着些恐懼。
他就這麼看着眼前漆黑的空氣,被人抱着在床底蜷縮了整整一夜,疲憊困到極緻了也不敢睡着,就這麼睜着眼,怔怔無神地望着前方。
直到太陽升起,外面的陽光從窗口照進來。
醫院十分的人性化,除了值夜班的護士基本都是早上八點才上班,醫生剛在診療室坐下,替換了夜班的早班護士就敲響了他的房門。
“尤醫生?”護士隻在沒有病人的時候這麼叫他,她面色焦急,“我剛剛去查房,卻發現13号不在病房裡,我和其他幾個護士一起去找,最後發現13号不知道怎麼爬進了床底。”
“他好像變得很怕我們,一直縮在床底角落裡,我們一靠近他就抖得很厲害,怎麼叫他哄他都不肯從床底出來。”
“我們也不敢強硬把病床搬開,怕他精神狀态變得更差,您要去看看嗎?”
“還是像昨天一樣不管他?”
醫生在擦眼鏡,他沒有出聲,片刻才站起身,“那就去看看吧。”
醫生來到13号病房,半蹲下來彎腰往床底看過去時,一眼就看到了疲憊萎靡,十分沒有精神,在角落裡團成一團的少年。
因為地闆有着灰塵,幹淨的病号服也變得髒兮兮皺巴巴的。
尤黎好像睡着了。
他好像又很容易被驚醒,察覺到床底外的視線後,立刻睜開眼睛看了過去,對上了醫生垂在地的白大褂。
醫生看了他片刻,才伸出手,“過來。”
尤黎警惕地看着他。
醫生語氣溫和,“我不知道你昨晚發生了什麼,但是你在這地上躺着,很快就會生病。”他哄着人,“生病會很難受,你不是最讨厭生病了嗎?”
“先出來,換個衣服。”
“餓不餓?還想喝熱牛奶嗎?”
“要是睡不着,我們今天也不用再做電療了,我讓藥物室給你開一針安定劑。”
“夢裡會很安全,什麼都沒有。”
尤黎過了很久,才帶着殘留的哭腔,啞聲說,“不要其他人,假的,都是假的。”
醫生讓護士們都出去,他又對床底伸出了手,在心裡倒數着三分鐘。
三分鐘後,他的手搭上了少年溫熱又有些瘦弱的指尖,醫生把人從床底半拉半抱了出來。
尤黎剛出來的下一秒,醫生的神情就瞬間變得冰冷,他盯着人被割開了一道口子的病服褲,與開口上面早就幹涸了的東西。
尤黎被他的眼神刺到,還渾然不覺發生了什麼一般,隻害怕地縮了一下。
同樣能看見的系統發出了一聲感同身受又有些幸災樂禍的冷笑,隻不過隻有尤黎能聽得見。
尤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隻片刻甯靜後,醫生很快就恢複了溫和,他似乎接受力度良好,也并不在意這些一般,“我們不換衣服了,去洗個澡。”
“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