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映燈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裡的場景是那麼陌生。
她一會兒身處戰場之中,腹背受敵,死傷無數,一會兒又在草原上,舉目茫茫,四處無親,隻能遙對着天邊放着孔明燈。
低頭一看,明明是雙男人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上面全是剌手的胡青,她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好不容易找了個水坑,她想看看自己的樣子,臉卻霧蒙蒙的,怎麼也看不清楚。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回去……”何映燈一直在反複地問自己,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回哪裡?即使在夢中,頭也痛得要死,感覺快要裂開。
“我要回去!”
何映燈猛的睜開眼,被子不知何時已經被她踢到一邊,一摸頭上全是虛汗,想要說話卻喉嚨幹澀,嘶啞無比。
她起身走到桌前,發現茶壺裡還有溫水,給自己倒了杯水喝下,才感覺好了一些。
也許是最近忙着制燈,有些風寒。
茶杯下面墊了張紙,寫着赤那朔的身形尺寸。
“不錯。”何映燈拿起那張紙看了一下,想到了之前不小心偷看到的場景,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地評價道。
把紙折起來小心揣好,她才背着小包出門了。
這個點賣菜的攤子早就收走了,午後是些賣小物件和胭脂水粉的小販,偶爾還跑過幾個賣花賣糖葫蘆的小孩兒。
何映燈找了家還算大的衣料鋪子進去。
“老闆,做件衣裳。”
“诶,不知客官要哪個料子呀?”小厮立馬迎過來,指着一排排料子熱情介紹起來,“這個是軟煙羅,質地柔軟;這個是素羅,淡雅輕薄;這個更不得了,這可是提花綢……”
“這些都還不錯,來點麻布料子的。”
這些布料一看就價格不菲,還是麻布實在,涼快透風。
小厮嘴角一撇,收起那些布料,将何映燈引到另外一邊,臉葉冷上幾分:“客人自己挑吧。”
說完,他跑到門口一臉殷切地等待下一位客人。
何映燈也不惱,自己摸着料子挑起來,看了一圈,不是這個顔色太沉,就是那個花色太繁,竟然半天找不到一個滿意的。
要不是她之前常去的那家店鋪關門了,她才不會來這裡。
“唉。”何映燈失望地歎氣,正打算離開這裡等過幾日那邊的店鋪開了門再來時,餘光不經意一撇,角落裡一塊青冥色的料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這料子摸起來十分順滑,花紋也特别,像是某種冷酷兇狠的動物,雖然赤那朔看起來挺溫和的,但想起他不經意露出的緊繃神情,何映燈莫名覺得很合适。
“老闆,我要這塊。”
她朝着小厮招了招手。
“哪塊啊?”小厮有些不耐煩地走過來,瞥了一眼她手裡的料子,翻了個白眼,“這個嘛,蜀布狼紋,按高等麻布價錢給。”
“這麼便宜嗎?”蜀布比麻布貴上不少,就連她自己也很少買來穿,這料子顔色不錯,花紋也好看,讓她不禁懷疑有詐。
“實不相瞞,我們掌櫃進貨時被人所騙。當時聽說過段時日草原人會一股腦來朝,所以才買了這些紋樣,誰曾想,草原來的人卻是寥寥無幾。雖說顔色不錯,但賣家一看到這狼紋就不買賬了,留着也是虧本……”
“還有多的嗎?”何映燈是太在意這個花紋的寓意的,不過這些商販消息倒是靈通,她家裡正好就有個草原人。說不定過些日子還有許多草原人來。
“倒是還有一兩塊。”小厮思索了一下,不确定道,“客人都要嗎?”
“嗯。”反正以後不會再給他買欣賞了。
何映燈爽快地付了錢,又把那張記了尺寸的紙塞給小厮:“按這個尺寸,通通做成男子衣裳,款式利落些方便幹活。”
看到何映燈給了錢,小厮臉上一喜,一改敷衍态度,連連應好。
“客人三日後來取就是。”
選好了衣裳,何映燈歡歡喜喜出了店門,朝着文墨坊的方向走去。那裡常有讀書人往來,筆墨紙硯價格公道,是買宣紙不二之選。
這個時間,從外面看去,店裡似乎多了幾副零星的草原面孔,他們說着蹩腳的中原話,服飾喜好也和别人不太相同,風塵仆仆,看來是剛到這裡不久。
那老闆的消息也并不是空穴來風。
還好自己已經把那幾塊料子便宜買了。
“老闆,我們來取硯。”
一位公子打扮的人和他的随從先何映燈幾步進了門,随從似乎心情不錯,走上前和老闆交談,那位公子則是在後面打量着什麼。
他們前幾日特意在這裡定制了硯台,正好刻的是這邬鎮的景色。
“我這就去後面給您拿。”
因為店裡客人來往的多是些讀書人,老闆對他們也是十分放心,直接去了後房拿硯台。
“老闆!老闆!”何映燈一邊喊着,一邊進了門。
買完宣紙她就得早些回家了,剛才挑料子浪費了不少時間。
走進了店才發現老闆不在,估摸着是在後房找什麼東西。
謝載舟尋着聲音看去,眼前一亮,竟然就是他昨日在茶樓見到的那位姑娘。
果然是,有緣千裡來相會。
今日姑娘看起來比那天更輕快些,額前碎發打濕了幾縷,還是那支木簪,不過換了件更好看些的衣裳。
眉毛彎彎,一雙眼睛又大又圓,氣色充盈,鼻尖一顆小痣,更顯得嬌俏幾分。整個人看起來毛茸茸的,就像他妹妹宮裡養的小貓一樣。
何映燈也注意到眼前這個明目張膽盯着自己打量的人,有些不自在地朝架子那邊挪。憑借之前的記憶,她很快就找到了她要的宣紙。
老闆這時才從後房拿着硯台出來。
“這是尾金。”随從付了錢收起硯台,看自己公子還時不時朝那個姑娘那邊看,心裡歎了口氣,喚了好幾聲才把謝載舟的注意力叫回來。
“老闆,二十張四尺宣紙。”
“好嘞。”
何映燈付了錢,提着宣紙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