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從俞也冷靜了,他沉默了會兒,“确實是中了埋伏,隻是,他們中途識破了的,現在不過是故意放出消息,讓那些蠻人入陷阱的。”
“張生,”顧從俞又溫柔的看向他,“你不要擔心,這風月樓不會遷的,我們不會分開的。”
張清淨看着他的眼睛,有那麼瞬間,顧從俞發現他眼裡原本的細弱的微光一下子寂滅了。
然而他再仔細看,又覺得是自己的錯覺。
那雙明媚的眸子,怎麼會沒有光呢。
“好好好,守得住就好。”
張清淨像是很高興,一直蒼白的臉頰也有幾分紅潤。
“我今日想飲幾杯。不知二爺…算了,二爺已然喝多了。”
顧從俞難得見到他興緻高,往常大多是自己在喝。
他當即将寬大的繡袍脫了,随手扔到旁邊的美人塌上,豪爽的笑了,“張生要喝,我當然要奉陪。”
張清淨倒了兩杯酒,酒杯是小巧淺口的,能看到酒色清醇,他将另一杯推到顧從俞面前,單說了一個“請”字,說罷淺笑一聲,左手擡起寬大的白色長袖遮在前方,仰頭,一飲而盡。
君子若蘭。
顧從俞看的呆了。
他連忙端過酒杯,也跟着喝了一杯見底。
隻是原本以為最多是果酒的顧從俞,卻被嗆的連連找水喝。
“咳咳咳咳咳咳…”
“二爺還是别學我這…哈哈”張清淨一面給他倒茶,一面又忍不住發笑。
細碎的夾雜着喉間的略微低沉的笑聲從他嘴裡滑出,聽的顧從俞又呆了。
“張生,你從未這麼笑過……”顧從俞直直的看向他。
“是嗎?”張清淨收了幾分笑,面上卻依舊愉悅,他眼裡忽然閃過奇異的光,“二爺,還要再來一杯嗎?”
顧從俞反應過來,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話剛剛已經出口,但現在這酒,若是再這樣一杯下肚,他真不行。
他臉色紅潤,不知是因為喝酒還是那點羞愧,說話也見吞吐,“張,張生,我今日,喝的—”
“罷了,”張清淨淡笑了聲,“不為難你了,你今日就回去吧。”
不知道是不是顧從俞的錯覺,這麼句話出來,他覺得張生那雙眼裡,再沒有半點光彩,仿若垂垂老矣的老人的眼睛。
顧從俞急的當下自己給自己斟了一杯,一下飲了,“咳咳我喝的喝的咳,張生,我們咳咳一起咳咳咳—”
“慢點。”張清淨拿着帕子輕輕在他嘴角擦了擦,空氣中有淡淡的脂粉香,不濃不烈,仿若母親生上的孩子味道。
顧從俞傻笑着“嘿嘿”幾聲,還想着斟酒,可剛擡起手,便被張清淨按住了。
“我來吧,二爺。”
“好好,張生來。”顧從俞收回手,眼睛一直看着張清淨,從他素淨的臉,到他斟酒的修長的手指。
顧從俞:“張生,你真好看。”
張清淨淡笑了聲,“二爺也好看。”
顧從俞搖搖頭,“不一樣,張生的好看是,”他似乎想不到什麼詞,苦惱的兩道濃眉都皺在一起了,“反正,反正就是比,女子還好看的。”
張清淨依舊淡笑了聲,将斟滿的酒杯遞過去,“二爺,請。”
顧從俞看着酒杯,人慫膽不慫的拿過杯子,“好,今日與張生,不醉不歸。”
張清淨彎唇,也舉起酒杯,“不醉不歸。”
此杯盡。
顧從俞又笑了。
他成日往外跑,招貓逗狗,皮膚有些黑,笑起來有些傻氣。
“張生,我怕是有點暈……哈哈”
他身形有點晃悠,不停的甩着腦袋,嘴裡還笑呵呵的嘀咕。
“我倒不是,不是想裝醉不喝,我,我就是…頭有些暈”
說着,整個腦袋,便要重重砸向桌子。
張清淨伸出手,撐扶住他的臉。
仿若是醉酒前最後的清醒,顧從俞的臉仰了仰,“張生,你,真真好看,我的小金庫裡還有,私藏的首飾,我明日,明日給你送來…好不好?”
“咚—”的一聲。
張清淨收回了手。
半晌。
風月樓二樓的某個拐角裡側的房間裡。
一道白衣站立的身影輕輕吐出一句。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