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開始抱不平了,透着孩子氣。
“做多少沒用,老闆隻看結果。”顧姐資深,一針見血。
小朋友垂眼,帶着委屈:“接下來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見招拆招,有稿就比,人生不就是場fight。”林羽童倒是看得開。
“這就是降本增效的風是吹到了公司。從前美術總監老高多厲害,可是工資太高,公司劃不來,還是讓他走了。”顧姐說的是别人,其實是自憐。
“是啊,不過老高想明白了,這碗青春飯,不吃也罷。”林羽童眼裡閃過一絲向往,灌了口咖啡。
“你們說的老高,現在做什麼?”孟朗朗好奇。
“開拳館了,在長甯附近。”林羽童摩挲光秃秃的指甲。“他開拳館那會,還找我幫他寫宣傳語。”
“老高帥嗎?”
“你真是外貌協會的。”林羽童哭笑不得。“别想了。沒機會的,人孩子都倆了。”
“姐,我沒這個意思。”00後臉紅了,害羞的模樣真好玩。
“有機會帶你去,他讓我免費玩一個月,不白幫忙,也算厚道。”
“那裡好玩嗎?”小姑娘瞬間挺胸擡頭,雙眼冒光。
“還行,挺幹淨的,也都是正經人,之前一個月用完了,我還辦了張卡,支持他生意咯。”
顧姐擡手,看了看表:“快6點了,我記得等下還有個會。”
“啊,還想坐到下班直接走人呢。”孟朗朗不情願地擡起屁股,搖着林羽童胳膊。
“哪有這美事,走吧。”顧姐大步流星,先走出咖啡館。
下班時間,把大家叫到一起,通常都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個大型誇誇現場的總結會。
此時人心浮浮,惦記回家,聽不進什麼東西。但又不能明說“把大家叫出來,就為這點事啊”。隻好裝裝樣子,總結會就成了一場表演。
和複盤不同,沒那麼強的對抗性,更多是比演技,比情緒,比誰更能吹牛,把一分付出吹成一百分成績。
即便如此,林羽童還是被惹怒了。
隔壁組組長打開他的方案,講他新出爐的想法,舌燦蓮花。
底下聽衆頻頻點頭,若有所思,不管是不是裝的。
重點在于老闆這句:這個想法不錯,我很喜歡。
隻有林羽童一眼就看出來,這是那天自己和顧姐聊天,随口噴的一句話,就被他拿來用,當做自己的!
想到這裡,她一個字也聽不進,隻想敲敲桌子,提醒那個組長:别講了,臉皮都不要了,先找找吧。可面上呢,還是溫和專注的模樣。
這就是演技,職場人的必備技能。
一個個講完,最終輪到顧姐上去。
她一字一句,毫不含糊,力保每個人都聽到自己的發言,不管這麼做合不合時宜。
可一輪下來,大家都累了,意興闌珊,玩起了手機。
熬夜做的東西,被人無視,林羽童覺得沒意思,更何況還有個無恥之徒偷自己東西。
她眼角低垂,心灰意冷。
落地窗外,商店的霓虹燈招牌閃亮,馬路擁擠,車子連在一起,紅色尾燈構成壯闊的動脈。
這些光芒都是别人的,和她無關。外面越燈紅酒綠,自己内心越晦暗,開始懷疑每天忙得昏天黑地,做的事情真有意義嗎?
對自己的靈魂拷問沒得出答案,會議結束了。
大家匆忙往外走,腳步很亂,逃難似的。
林羽童合上電腦,踩在人潮末尾,走出房間。此刻她隻想一件事:要去去晦氣。
去去晦氣,潛台詞就是發洩情緒。
俗話說得好,退一步乳腺增生,忍一時卵巢囊腫。
可在公司不就是克制克制再克制,總不能大庭廣衆掀桌子、罵人吧?再說,會都開完了,發瘋給誰看呢?
所以這個發洩,就是去拳館,把沙袋想象成看不爽的人,狠狠揍上幾拳。出了汗,打過瘾,也就排毒了。
辦公室人少了一大半。
孟朗朗已經在收拾東西了,她已經為這個會耽誤不少時間,不想多待一分一秒。顧姐忙着灌水,剛才講得口幹舌燥。
林羽童拿出放在辦公室的運動包,裡面裝着幹淨的運動衣和拳套,目的就是方便下班打拳。
剛要轉身離開,顧姐攔住她:“晚上的PPM(制作準備會)什麼時候開?”
她打了個激靈,查看日程安排:“沒說具體時間,甚至是不是今天也不确定。”
說完她就想罵,視頻制作公司的人時間觀念是被狗吃了嗎?自己的大好青春,都被這些人拖住了。
不管今天開不開,她都要去打拳。
顧姐松了口氣:那就不在這等了,如果真開會,回家也可以。
“嗯嗯。”林羽童草草應着,拎起包就往外沖,搶着第一個進電梯。
她忍不了這裡的班味兒,急需一場大汗淋漓,洗掉這令人不快的氣味。
老高的拳館位于長甯一個老小區,是一家面向周圍居民和白領的社區拳館。
當初隻有老高自己掏錢,資金有限,所以面積不大,設施也用的二手。
不過勝在保養精細,器材和環境都幹幹淨淨的。費用不高,吸引了周邊許多年輕人和愛好運動的中老年,生意還算紅火。
離着拳館還有段距離,老高就看見穿着橘色連衣裙的林羽童,步履匆匆走來。
見她終于走進來,老高開口調侃:“今天來得挺早,沒加班啊?”
都在廣告行業工作過,這話說得紮心了。已經晚上8點多了,尋常人家這時候都吃完晚飯,公園遛彎了,她卻才下班,而且還算“早”下班。
她拿過更衣室手牌,掏出會員卡讓老高蓋章:“有活我也不加,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