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中短篇合集 > 第32章 夫婿冠我之姓

第32章 夫婿冠我之姓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第一章:鐵門深鎖的尊嚴

楔子·碎玉

雪粒子砸在鎮北将軍府的青銅獸首燈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像極了七年前邊塞戰場上,箭雨掠過铠甲的聲音。林明薇盯着手中的蜀錦帕子,帕角“永結同心”四個字繡得極工整,針腳細密如謝承煜當年給她抄《女戒》時的字迹——隻不過如今,那些字早已被她攥得發皺,像團被揉爛的心事。

“哐當”一聲,休書被拍在覆着薄雪的石桌上,朱砂印泥濺在她指尖,涼得刺骨。林明薇擡頭,看見謝承煜的指尖還在發抖,青灰色的官服袖口露出半截蘇月芙送的廉價絹帕,與她腰間價值千金的織錦形成刺目對比。

“林明薇,”他終于開口,聲音像被雪水浸過,“你我緣分已盡,好聚好散。”

一·休書

雕花鐵門“吱呀”一聲打開,冷風卷着碎雪灌進來,吹得廊下的燈籠左右搖晃。林明薇望着謝承煜身後的蘇月芙,對方腕間的翡翠镯子晃得她眼疼——那是她及笄時母親送的陪嫁,水頭極足,镯子内側還刻着她的閨名“明薇”。此刻卻套在蘇月芙纖細的手腕上,被她有意無意地晃來晃去,像面炫耀的旗幟。

“林姑娘該稱一聲‘謝夫人’了。”蘇月芙掩唇輕笑,粉色繡鞋碾過地上的積雪,“如今我與承煜已是夫妻,這镯子嘛……原是好物,不該蒙塵。”

林明薇盯着那抹翠綠,忽然想起母親臨終前說的話:“明薇,镯子若碎了,便不值得再撿。”她深吸一口氣,雪粒嗆入喉間,卻比心中的澀意清淡許多。

“謝大人要休妻,”她的聲音平穩得驚人,“總得說個由頭吧?”

謝承煜的目光飄向别處,落在将軍府剝落的朱漆柱上:“你……七出之條,無所出、妒……”

“哦?”林明薇挑眉,“無所出?我嫁你三年,你宿在我房裡的日子不過三十日,談何無所出?至于妒——”她轉向蘇月芙,“謝大人為娶表妹,逼我寫下和離書時,可曾想過‘妒’字怎寫?”

圍觀的族老們發出低低的驚呼。蘇月芙臉色一白,往謝承煜身後縮了縮。謝承煜的耳根泛起薄紅,卻仍硬着頭皮道:“你父親通敵叛國,罪當——”

“住口!”林明薇的聲音像把出鞘的刀,“我父親鎮守邊疆十年,流過的血比你喝過的茶還多。你今日敢辱他清白,我便敢撕了這休書,去禦前告你血口噴人!”

這話震得謝承煜後退半步,他知道林明薇說得出做得到——七年前,她曾單槍匹馬闖入敵軍營帳,用一把繡刀抵住敵方主将咽喉,硬是為謝承煜争取到三日援兵時間。那時他抱着渾身是血的她,心想這女子真是塊頑鐵,卻不想如今,這頑鐵竟要紮穿他的心肺。

二·舊夢

雪越下越大,廊下的燈籠被風吹滅了兩盞,陰影爬上謝承煜的臉,像道陳年傷疤。林明薇忽然想起初見他時的場景——那是個春日,她偷跑出将軍府,在巷口看見個清瘦書生蹲在牆根哭,肩頭落滿桃花。

“你怎麼了?”她那時不懂閨閣規矩,大大方方地蹲在他面前,“誰欺負你了?”

書生擡起頭,臉上還挂着淚,卻強撐着笑:“沒什麼,不過是被同窗笑窮酸罷了。”他從袖中掏出塊硬餅,掰了一半遞給她,“你要不要吃?”

那是她第一次覺得,原來男子哭起來也可以這樣好看。後來她才知道,那書生叫謝承煜,是新科秀才,因穿不起體面衣裳被嘲笑。她偷偷讓丫鬟拿了父親的舊衣改小給他,一來二去,竟成了親。

“明薇,”謝承煜的聲音打斷回憶,“别逼我。”

她這才發現,他腰間挂着的玉佩不知何時換成了蘇月芙送的雙魚佩,玉石粗糙,刻工拙劣,卻被他寶貝似的攥在手心。林明薇忽然笑了,從袖中取出個錦盒,裡面是他當年求娶時送的金鑲玉镯,镯子内側刻着“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謝大人既然無情,”她将錦盒抛在雪地上,玉镯滾出來,在謝承煜腳邊碎成兩半,“這些東西,便都還了你吧。”

三·祠堂

族老們的斥罵聲像潮水般湧來,林明薇卻什麼都聽不見。她轉身走向祠堂,靴底踩過積雪,發出“咯吱”聲,像踩碎了一地琉璃。祠堂門軸發出刺耳的“吱呀”聲,供桌上的長明燈忽明忽暗,照得列祖列宗的牌位影影綽綽。

“明薇,你太胡鬧了!”族老之首林明德敲着拐杖走近,“被休已是奇恥大辱,你還敢當衆頂撞謝大人?你讓林氏一族的臉面往哪兒放?”

“臉面?”林明薇冷笑,“我爹在邊塞浴血奮戰時,林氏的臉面又在哪裡?如今他遭人陷害,你們忙着劃清界限,現在倒想起臉面了?”

林明德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石闆上:“放肆!女子以夫為綱,你被休棄後若不速速改嫁,便是違背《女戒》,死後不得入族譜!”

“那就不入!”林明薇的聲音在祠堂内回蕩,“我林明薇的命,由我自己做主。”她說着,從袖中抽出母親的銀簪,簪頭刻着朵殘缺的蓮花——那是母親被父親休棄時,唯一帶走的東西。

銀簪劃過得族譜的聲音刺耳,“林明薇”三個字被狠狠劃去,墨迹未幹,又被她用簪尖刻上“自謀生路”四個小字。鮮血從掌心滲出,滴在“三從四德”的匾額上,像朵倔強的花。

“你、你這是要被天譴的!”林明德吓得後退半步,其他族老也紛紛搖頭,低聲議論着“瘋了”“孽女”。

林明薇擦了擦簪子上的血,忽然想起七年前母親咽氣前,塞給她的那封信。信裡隻有一句話:“莫做攀援的藤,要做立地的樹。”她将銀簪别回發間,轉身走向祠堂門口,雪光從門縫裡透進來,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長。

四·決絕

雪停了,天空泛着青灰色,像塊被揉皺的絹帕。林明薇走出祠堂時,看見銀翹抱着個包袱等在門口,眼眶通紅。

“小姐,”銀翹連忙迎上來,“奴婢收拾了些細軟,咱們先去莊子上躲躲……”

“不用躲。”林明薇接過包袱,裡面是她常穿的短打勁裝,“從今天起,我不是什麼将軍府小姐,也不是謝夫人。我是林明薇,要靠自己的雙手活下去的林明薇。”

銀翹愣住了,她跟着林明薇多年,從未見過主子這般決絕的神情。記憶中那個會躲在假山後偷喝梅子酒的少女,此刻眼神如刀,仿佛能劈開這吃人的世道。

“可是小姐,”銀翹低聲道,“外面的人都在傳……說您被休是因為善妒,還說您克父克夫……”

“讓他們說去。”林明薇摸了摸腰間的繡刀,那是父親送她的及笄禮,“嘴長在别人臉上,我管不住。但手長在我身上,我能靠它吃飯。”

她擡頭望向将軍府的匾額,“鎮北将軍府”五個大字已被積雪覆蓋,看不出往日的威風。忽然想起七年前,謝承煜第一次來府裡時,望着匾額感歎:“明薇,等我考上狀元,定要讓這匾額煥然一新。”

如今匾額還是舊的,人卻已不是舊人。林明薇轉身,決絕的背影驚飛了檐角的雪雀。銀翹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小時候聽的說書話本——那些俠女們仗劍走天涯時,大概也是這般模樣。

尾聲·星火

夜幕降臨時,林明薇已坐在雲桑莊子的舊倉房裡。銀翹點起油燈,照亮了滿屋子的蠶繭和織機。林明薇摸了摸織機上的灰塵,從包袱裡取出塊素帛,用炭筆在上面勾勒出雄鷹的輪廓。

“小姐,您真要開繡坊?”銀翹遞來盞熱茶,“可咱們從來沒做過生意……”

“沒做過,便學。”林明薇将素帛挂在織機上,“你忘了我爹常說的話?‘戰場也好,商場也罷,怕輸的人永遠赢不了。’”

銀翹點點頭,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個油紙包:“小姐,這是您最愛吃的糖蒸酥酪,我從廚房偷帶出來的……”

林明薇接過油紙包,鼻尖萦繞着熟悉的甜香,忽然眼眶一熱。她别過臉,假裝去看窗外的月亮,卻看見雪地上自己的影子,與織機上的雄鷹輪廓重疊在一起。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已是子時。林明薇咬了口酥酪,甜味在舌尖散開,混着掌心的血腥味,竟生出幾分奇異的滋味。她拿起繡針,銀線在油燈下閃了閃,刺入素帛的瞬間,忽然明白——有些傷口,注定要變成铠甲。

窗外,雪又下了起來。這一夜的雪,終将在黎明前融化。而有些東西,卻在雪地裡悄悄埋下了種子——比如一株倔強的樹,正在冰雪中紮根,等待春天的第一縷風。

第二章:蘇木染·戰商道

一·破繭

雲桑莊子的晨光透過木窗,在織機上投下斜斜的光影。林明薇蹲在地上,用炭筆在青石闆上畫着織錦紋樣,袖口挽起露出小臂,那裡有道三寸長的疤痕——七年前替謝承煜擋箭留下的。銀翹端着水盆進來,看見她膝蓋上的補丁,眼眶又紅了。

“小姐,您從前哪受過這種苦……”銀翹放下水盆,“要不咱們還是回将軍府吧,奴婢聽說二房願意收留您……”

“收留?”林明薇頭也不擡,炭筆在石闆上劃出鋒利的線條,“他們想收留的是将軍府的面子,不是我林明薇。”她站起身,拍了拍膝頭的炭灰,“再說了,我有手有腳,幹嘛要别人收留?”

倉房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繡娘小翠領着個中年婦人進來,婦人懷裡抱着個布包,裡面露出幾團彩線。

“東家,”小翠怯生生地說,“這是周嬸,從前在綢緞莊當過繡娘。”

周嬸行了個禮,聲音有些發抖:“聽聞東家要開繡坊,老身願意來試試……隻是老身出身低微,怕連累東家……”

林明薇上下打量周嬸,見她指尖粗糙,虎口處有老繭,顯然是常年握針的手。她忽然想起邊塞的軍嫂們,也是這樣的手,既能縫補铠甲,也能繡出美麗的羌繡。

“周嬸說哪裡話,”林明薇笑道,“我這繡坊,隻認手藝,不認出身。您要是不嫌棄這裡簡陋,就留下吧。”

周嬸愣住了,眼中泛起淚光。小翠在一旁偷偷抹淚,她知道,在這世道,女子想靠手藝謀生有多難,更何況是出身低微的繡娘。

二·織夢

接下來的日子,倉房裡整日響着織機聲。林明薇帶着繡娘們整理蠶繭、調配染料、設計紋樣。她将邊塞的見聞融入繡品:大漠孤煙、胡姬舞月、戰馬踏霜,這些旁人眼中的“粗豪”景象,在她的繡針下變得靈動起來。

“東家,這‘戰馬踏霜’紋樣,要不要加些珠片?”小翠舉着繡樣問。

林明薇搖搖頭:“不用。真正的美,在骨子裡,不在表面。”她指着紋樣中的戰馬眼睛,“你看,這裡用深灰線繡出睫毛,再用銀線勾出反光,戰馬的精氣神就出來了。”

銀翹在一旁看得入神,忽然想起從前在将軍府,林明薇總是偷偷溜去馬廄畫馬,被将軍逮到還挨了闆子。如今看來,那些被責罰的時光,竟成了最寶貴的财富。

一日午後,林明薇正在教繡娘們分辨蠶絲品質,忽然聽見院外傳來嘈雜的叫罵聲。她皺眉起身,看見幾個壯漢擡着木闆,正在砸倉房的門。

“開門!開門!”為首的正是“瑞豐祥”的王掌櫃,“賤籍繡坊竟敢搶生意,老子今天砸了你這破地方!”

三·交鋒

林明薇示意繡娘們退後,自己抄起染缸旁的木勺,舀了一勺蘇木水。蘇木水呈紫紅色,是用來染綢緞的,此刻在陽光下泛着妖冶的光。

“王掌櫃,”她推開院門,聲音冷靜,“我敬你是長輩,一直尊稱你一聲‘掌櫃’。你若再胡鬧,可就别怪我不客氣了。”

王掌櫃上下打量她,看見她身上的粗布短打,忽然爆發出一陣大笑:“不客氣?你能拿老子怎麼樣?就憑你一個被休的婦人,也敢跟老子叫闆?”

“哦?”林明薇挑眉,“那你可記得,七年前,鎮北将軍府的馬球宴上,有個不長眼的商戶朝我潑酒,後來怎樣了?”

王掌櫃的笑聲戛然而止。他當然記得,那個商戶被打斷了一條腿,扔在将軍府門口示衆。可眼前這女子,哪還有半分将軍府小姐的氣派?

“少拿将軍府吓唬老子!”王掌櫃色厲内荏,“你爹現在可是戴罪之身,将軍府早沒了!”

這話像把刀,狠狠紮進林明薇的心髒。她想起父親臨走前托人帶來的信,信裡隻有八個字:“堅守本心,方得始終。”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忽然笑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好,說得好,”她點點頭,“将軍府沒了,可我還在。”話音未落,蘇木水已潑向王掌櫃的臉,紫紅色液體順着他的八字胡往下滴,在他的月白長衫上開出猙獰的花。

“你!”王掌櫃怒吼,“給我上,砸了這破坊!”

壯漢們揮舞着木闆沖上來,卻被林明薇抄起染缸擋住去路。染缸裡的蘇木水晃蕩着,映出她冷厲的臉。繡娘們見狀,紛紛抄起織梭、木勺,擋在林明薇身後。

“想砸坊?”林明薇冷笑,“先從我們屍體上跨過去!”

四·轉機

雙方僵持間,忽然傳來馬蹄聲。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莊子外,車門打開,下來個身着青衫的少年,腰間挂着個算盤,神情平靜。

“怎麼回事?”少年開口,聲音清潤。

王掌櫃像是見了救星,連忙告狀:“沈公子,您來得正好!這賤籍繡坊搶我們生意,還動手打人!”

林明薇挑眉,這才想起今天是約了江南商戶談合作的日子。她打量着少年,見他衣着考究,舉止文雅,卻帶着幾分書卷氣,不像是個商人。

“哦?”少年看向林明薇,“你是這繡坊的東家?”

“正是。”林明薇不卑不亢,“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在下顧硯白,”少年拱手,“受家叔所托,來談蠶絲生意。”他目光掃過地上的蘇木水和壯漢們手中的木闆,“看來我來的不是時候。”

王掌櫃急了:“沈公子,您可不能聽她一面之詞……”

“王掌櫃,”顧硯白打斷他,“我沈某做生意,最看重公道。這樣吧,你們各說各的理,我來判。”

林明薇心中一動,這少年顯然不是普通商戶,或許是個轉機。她整理了下衣襟,将王掌櫃帶人砸坊、打壓賤籍繡娘的事娓娓道來,末了補充:“我這繡坊剛開張,連招牌都沒挂,何來‘搶生意’之說?不過是有些人容不得女子自立罷了。”

顧硯白聽完,轉向王掌櫃:“王掌櫃,她說的可是事實?”

王掌櫃額角冒汗,支吾着說不出話。顧硯白冷笑一聲,從袖中掏出張銀票,拍在石桌上:“這是五十兩銀子,賠給東家修門。若再有類似之事,我沈某的生意,王掌櫃怕是再也别想做了。”

王掌櫃臉色鐵青,卻不敢得罪顧硯白,隻好接過銀票,帶着壯漢們灰溜溜地走了。

五·新章

風波過後,林明薇請顧硯白進倉房喝茶。倉房裡彌漫着蠶絲和染料的氣味,顧硯白卻毫不在意,饒有興緻地看着牆上挂着的繡樣。

“這些紋樣……”他指着“胡姬舞月”,“很是特别,我在江南從未見過。”

“這是我在邊塞見過的景象,”林明薇遞上熱茶,“胡姬們穿着五彩長裙,在月下跳舞,美極了。”

顧硯白點頭:“難怪這般靈動。東家可有想過給繡品起個名字?”

林明薇一愣,她隻顧着設計紋樣,倒沒想過這個。顧硯白見狀,微微一笑:“不如就叫‘明繡坊’如何?‘明’字既取自東家閨名,又有‘光明正大’之意。”

“明繡坊……”林明薇咀嚼着這三個字,忽然笑了,“好,就叫明繡坊。”

顧硯白也笑了,他發現眼前這女子,笑起來時眼角的淚痣會微微揚起,像顆落在雪地上的紅豆。他連忙移開目光,從袖中掏出賬本:“言歸正傳,關于蠶絲生意……”

夕陽西下時,顧硯白告辭離去。林明薇站在門口,看着他的馬車消失在雪地裡,忽然想起他算賬時的模樣——指尖在算盤上翻飛,眼神專注而明亮,像極了邊塞的星辰。

“小姐,這顧公子……”銀翹湊上來,“怕是個貴人。”

林明薇點頭,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暖流。她轉身看向倉房,繡娘們正在收拾織機,周嬸在教小翠分辨蠶絲品質,空氣中飄着蘇木的香氣。

“是啊,”她輕聲說,“或許,這就是新的開始。”

尾聲·星火

是夜,林明薇坐在織機前,借着油燈的光,在素帛上繡下“明繡坊”三個字。銀線在素帛上蜿蜒,像條正在騰飛的龍。她忽然想起顧硯白臨走時說的話:“東家,這天下的規矩,是該變變了。”

窗外,雪停了,月亮升起來,給雲桑莊子披上一層銀紗。林明薇摸了摸腰間的繡刀,刀柄上的紋路已被磨得發亮。她知道,前方的路不會平坦,但此刻,她的心中有一團火,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

繡針穿過素帛的瞬間,她忽然明白——所謂自立,不是對抗世界,而是在這世界上,為自己織出一片天。而她,已經握穩了手中的梭子。

第三章:京都貴女詩會·繡品之争

一·聽雪閣的邀約

三月初三,京都最大的聽雪閣張燈結彩,檐角挂着的風鈴随春風輕響,碎玉般的聲音裡混着脂粉香。林明薇捏着那張燙金請帖,指尖摩挲着“貴女詩會”四個字,嘴角泛起一絲冷笑——請帖是蘇月芙讓人送來的,附信寫着:“姐姐既已自立門戶,何不來讓姐妹們開開眼界?”

“小姐,這擺明了是鴻門宴,”銀翹皺眉,“蘇月芙肯定聯合了貴女們要刁難您。”

“不去才是怕了她。”林明薇将請帖折成紙船,放進水盆裡,“我倒要看看,她們能耍什麼花招。”她轉身打開衣箱,取出一件月白色織錦長裙,裙擺處繡着半朵未開的蓮花——那是她親手設計的紋樣,寓意“出淤泥而不染”。

銀翹幫她梳好淩雲髻,插上銀線纏枝發簪,忽然輕聲道:“小姐,您從前最愛穿紅裙,如今卻總穿素色……”

林明薇對着銅鏡輕笑:“紅裙雖美,卻容易招蜂引蝶。素色嘛,更合我現在的心境。”她站起身,裙擺掃過地面,露出繡着雄鷹圖騰的鞋尖,“走吧,讓那些貴女們看看,什麼叫‘人淡如菊,心堅如鐵’。”

二·花團錦簇中的暗流

聽雪閣内,貴女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華服麗飾讓人眼花缭亂。林明薇一進門,便感受到無數道目光掃來,有好奇,有不屑,更多的是看好戲的意味。

“喲,這不是林姑娘嗎?”蘇月芙身着鵝黃色羅裙,頭戴珍珠步搖,笑盈盈地迎上來,“聽聞姐姐開了繡坊,真是可喜可賀——隻是這繡坊的名字‘明繡坊’,莫不是取自姐姐閨名?真是巧了,妹妹的閨名裡也有‘月’字,看來咱們姐妹果然心有靈犀。”

林明薇掃了眼她腕間的翡翠镯子,笑道:“确實巧。不過妹妹可知,這镯子内側刻着‘明薇’二字?原是我母親的陪嫁,可惜有些人戴錯了主。”

蘇月芙的笑容僵在臉上,正要開口,卻被貴女乙打斷:“林姑娘,今日詩會以繡品比美,你可有帶作品來?”

“自然。”林明薇示意銀翹打開錦盒,裡面是一幅素帛,用青竹鎮紙壓着,看不出任何紋樣。貴女們發出一陣竊笑,蘇月芙趁機道:“姐姐莫不是忘了帶繡品?沒關系,妹妹這裡多的是,随便拿一幅便是。”

“多謝妹妹好意,”林明薇淡淡一笑,“不過我的繡品,怕是妹妹不敢拿。”她擡手抽走鎮紙,素帛展開的瞬間,滿室皆靜——那上面是一幅潑墨山水,遠山如黛,近水含煙,而在山水之間,一隻雄鷹正振翅高飛,鷹爪下攥着半卷殘書,書頁上隐約可見“女戒”二字。

三·針鋒相對的較量

“這算什麼繡品?”貴女甲皺眉,“墨團一團,連個花鳥都沒有,虧她還好意思拿出來。”

蘇月芙掩唇輕笑:“姐姐這‘雄鷹’繡得倒威風,隻是咱們閨閣女子,繡些花鳥才顯得溫婉可人心呀~ 這鷹爪抓着書卷,哪有半分女兒家的雅緻?”

林明薇不慌不忙,指尖撫過雄鷹的羽翼:“蘇夫人可知,漠北女子騎射時,胸前便繡着雄鷹圖騰?她們既能彎弓射大雕,也能坐帳算軍糧。請問蘇夫人,你繡的鴛鴦,能護家國半分嗎?”

席間嘩然。貴女乙低聲道:“聽說林姑娘的父親是鎮北将軍,她自幼在邊塞長大,難怪這般粗豪。”

“粗豪?”林明薇挑眉,“我倒覺得,能護佑家國的‘粗豪’,比空有其表的‘溫婉’可貴得多。諸位可知,邊塞的軍嫂們,用繡刀縫補铠甲時,每一針都帶着對夫君的牽挂;用銀針繡出雄鷹時,每一線都懷着對太平的期許。她們的繡品,是能上戰場的。”

蘇月芙臉色鐵青:“你這是含沙射影,說我們的繡品都是無用之物?”

“我可沒這麼說。”林明薇聳聳肩,“不過蘇夫人若覺得對号入座,那便是了。”

四·沈公子的賞識

就在這時,聽雪閣的小厮高聲通報:“江南沈公子到——”

衆人循聲望去,隻見一位身着青衫的公子緩步走來,腰間挂着一枚玉珏,步态從容,氣質清貴。林明薇瞳孔微縮,認出他正是那日在繡坊解圍的顧硯白——不,現在該叫他沈墨了。

“沈公子安好。”蘇月芙率先行禮,笑容甜美,“今日詩會以繡品比美,還請公子評評優劣。”

沈墨掃過席間,目光落在林明薇的素帛上,忽然撫掌笑道:“妙哉!林東家這鷹,爪子抓的不是書卷,是女子被束住的翅膀!本公子要了,千金難買這般胸懷!”

蘇月芙臉色一白:“沈公子怕是忘了,閨閣女子最忌……”

“最忌什麼?”沈墨挑眉,“忌像謝夫人這般,空有繡花鳥的手,卻無看山河的眼?”他轉向林明薇,“林東家,不知這幅《鷹擊長空》能否割愛?”

林明薇還未開口,蘇月芙已搶先道:“沈公子說笑了,這等粗豪之作,怎配擺在公子府上?不如看看妹妹的‘鴛鴦戲水’,這才是閨閣女子該有的手藝……”

“謝夫人可知,”沈墨打斷她,“江南織造府新出的軍錦,用的正是雄鷹紋樣?林東家這幅繡品,與我心中所想不謀而合。”他從袖中取出一張千兩銀票,拍在桌上,“林東家,成交否?”

林明薇心中一動,她聽出沈墨話中有話,顯然是在暗示他與官府的關系。她微微一笑,将素帛卷起:“既然沈公子賞識,民女自當割愛。隻是這繡品尚未完工……”

“無妨,”沈墨笑道,“我相信林東家的手藝。”他轉身時,袖口露出一角龍紋刺繡,林明薇瞳孔微縮——那是隻有皇室宗親才敢用的紋樣。

五·暗流湧動的真相

詩會結束後,林明薇在聽雪閣後園遇到沈墨。春風拂過,他的青衫衣角揚起,露出腰間的玉佩,上面刻着個“墨”字。

“沈公子究竟是誰?”林明薇直截了當地問。

沈墨輕笑:“林東家果然敏銳。實不相瞞,在下姓沈,名墨,是江南織造府的少東家。”他頓了頓,“不過,林東家若信得過在下,不妨把我當作一個想改變世道的同路人。”

林明薇挑眉:“改變世道?”

“不錯。”沈墨望向遠處的京城,“如今大楚重士族輕商賈,女子更是處處受限。林東家的繡坊,賣的不僅是繡品,更是一種世道——女子亦可憑手藝立足的世道。”

林明薇凝視着他的眼睛,忽然想起顧硯白,那個總是沉默着撥算盤的少年,竟藏着這般胸懷。她忽然笑道:“沈公子,你這算盤打得很妙——既買了繡品,又賣了人情,還順便試探了我的野心。”

沈墨一愣,随即大笑:“林東家果然厲害。不過我确實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請東家為織造府設計幾款新紋樣?當然,報酬絕不會少。”

“可以。”林明薇爽快答應,“但我有個條件——以後織造府的繡娘,必須男女同工同酬。”

沈墨挑眉:“林東家果然敢想。好,我答應你。”他伸出手,“合作愉快。”

林明薇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掌心的薄繭——那是常年握筆的手。她忽然想起顧硯白的手,同樣有薄繭,卻是撥算盤和染布留下的。這雙手,或許能幫她織就一個新的世界。

六·歸途的暗流

離開聽雪閣時,天色已晚。林明薇坐在馬車上,銀翹忽然低聲道:“小姐,我總覺得這沈公子不對勁,他看您的眼神……”

“他的眼神裡隻有生意,”林明薇打斷她,“銀翹,你記住,在這世道上,能靠得住的隻有自己的手藝和腦子。”她摸了摸袖中的銀票,千兩銀票的質感讓她心安,“再說了,就算他有别的心思,我也有底氣應對。”

馬車經過一條小巷時,忽然傳來刀劍出鞘的聲音。林明薇瞳孔驟縮,本能地推開銀翹,一支箭擦着她的鬓角飛過,釘在馬車立柱上,尾羽還在顫動。

“有刺客!”銀翹驚呼。

林明薇掀開窗簾,看見十幾個蒙面人從暗處殺出,為首的正是那日在繡坊後街出現的刺客。她冷笑一聲,抽出袖中的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這是她特意讓人在刀身刻了雄鷹紋樣,時刻提醒自己是個“戰士”。

“保護小姐!”銀翹抄起車内的繡繃,作勢要砸向刺客。林明薇卻攔住她,推開馬車車門,縱身躍下——她看見人群中閃過一道青影,是顧硯白!

七·并肩作戰

顧硯白手持長劍,正在與刺客纏鬥。他的青衫已被劃破,露出裡面的白色中衣,卻依然身姿矯健,劍招利落。林明薇愣了愣,想起他曾說“小時候被狗追咬”的傷疤,原來都是騙她的——這身手,分明是練家子。

“林東家,小心!”顧硯白看見她發愣,出聲提醒。林明薇連忙矮身,躲過一記劈來的刀,短刀順勢劃出,在刺客手臂上留下道血痕。

“你怎麼在這?”她邊戰邊問。

“路過。”顧硯白簡短回答,劍光如電,又放倒一個刺客。林明薇注意到,他的劍招專攻下盤,顯然是不想取人性命——這與她印象中的顧硯白一緻,總是留有餘地。

刺客們見占不到便宜,忽然吹了聲口哨。顧硯白想追,卻被林明薇攔住:“窮寇莫追,先看看有沒有受傷。”

顧硯白這才發現,她的鬓角有血迹,連忙道:“你受傷了!”

“小傷。”林明薇摸了摸鬓角,發現隻是被箭尾擦傷,“倒是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顧硯白耳尖發紅,支吾着說:“我……我擔心你出事,所以……”

林明薇忽然笑了,她第一次見顧硯白這般慌亂的模樣,竟覺得有些可愛。她從袖中取出塊帕子,遞給他:“先擦擦血吧。顧硯白,你瞞得我好苦——原來你的算盤和劍,都一樣厲害。”

顧硯白接過帕子,觸到她指尖的溫度,心跳忽然加快。他想起詩會中看見的雄鷹繡品,忽然明白——眼前這女子,就像那隻雄鷹,注定要在天空翺翔,而他,甘願做那片托住雄鷹的雲。

尾聲·新的同盟

是夜,林明薇坐在繡坊賬房,看着顧硯白整理賬本。他的頭發已被剪短,露出耳後那道月牙形疤痕,在燭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能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嗎?”她輕聲問。

顧硯白握着算盤的手頓了頓,忽然從懷裡掏出本舊書,封面寫着《天工開物·乃服》,裡面夾着張泛黃的織錦圖:“這是我祖父留下的,他曾是織造府的匠人,卻因得罪權貴被陷害。我從小就發誓,要讓織錦匠人的手藝得到尊重,不論男女,不論出身。”

林明薇接過織錦圖,看見上面畫着複雜的紋樣,與她設計的“飛鳳繞龍”竟有幾分相似。她忽然明白,為什麼第一次見到顧硯白,就覺得似曾相識——他們都是被世道擠壓,卻依然心懷火種的人。

“所以你化名顧硯白,混入繡坊?”她問。

“是,也不是。”顧硯白看着她的眼睛,“一開始是為了考察繡坊,後來……是為了一個人。”

林明薇心跳加速,卻故意挑眉:“哦?為了哪個女子?”

顧硯白的耳尖再次發紅,卻直視着她的眼睛:“為了一個敢在祠堂撕毀庚帖,敢用蘇木水潑潑皮,敢在詩會上以雄鷹明志的女子。她讓我知道,這世間真的有人能活得這般痛快淋漓。”

帳外,春風拂過,帶來陣陣花香。林明薇看着顧硯白認真的模樣,忽然想起母親的信——“莫做攀援的藤,要做立地的樹”。此刻,她忽然覺得,身邊這棵樹,或許能與她并肩,一起迎接風雨。

“顧硯白,”她輕聲道,“以後,我們一起織就新的世道,如何?”

顧硯白笑了,笑得像春日裡的第一縷陽光:“榮幸之至,林東家。”

第四章:繡坊後街·血濺裙裾

一·夜巡

戌時三刻,繡坊後街的燈籠次第亮起,昏黃的光映在青石闆上,像撒了把碎金。林明薇将短刀藏進袖中,對着銅鏡調整面紗——她剛從江南織造府談完生意,衣襟上還沾着幾縷蠶絲,混着淡淡的蘇木香。

“小姐,讓奴婢跟您一起去吧。”銀翹捧着披風追出來,“最近城裡不太平,聽說謝府和蘇府都在招殺手……”

“無妨。”林明薇系上面紗,“我繞小巷走,很快就到。你留在繡坊,盯着新染的靛藍布。”她轉身時,瞥見顧硯白的賬房還亮着燈,窗紙上映出他撥算盤的影子,指尖起落間,像在編織着什麼秘密。

夜風吹過,巷口的槐樹發出沙沙聲。林明薇貼着牆根走,耳尖留意着周圍的動靜。路過染坊時,忽然聞到一股熟悉的氣味——是迷煙!

二·突襲

迷煙剛入鼻,林明薇已屏住呼吸,反手抽出短刀。三道黑影從屋頂躍下,刀刃破空聲幾乎貼着她耳垂掠過。她矮身躲過,短刀劃出半道弧光,在刺客腰間留下道血痕。

“誰派你們來的?”她冷聲問,刀刃抵住刺客咽喉。

“你猜。”刺客低笑,聲音沙啞,“不過可惜,你沒機會知道了。”

更多黑影湧來,足有十人有餘。林明薇掃過他們的衣着,發現袖口都繡着朵小黃花——是蘇月芙的貼身婢女小翠的紋樣。她心中冷笑,蘇月芙果然沉不住氣了。

短刀在手中翻轉,林明薇想起父親教她的刀法:“戰場上,要學會用一切可用之物。”她踢翻一旁的水桶,積水映出刺客們的身影,趁他們分神之際,揮刀砍向最近的刺客手腕。

“小心!”

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林明薇轉頭,看見顧硯白提着劍狂奔而來,青衫被夜風鼓起,像隻展翅的鶴。他的劍尖精準點向刺客穴道,每一招都直奔要害,卻又留有餘地——他不想殺人,隻想制敵。

三·護卿

刺客們顯然沒想到會有援手,攻勢稍亂。顧硯白擋在林明薇身前,劍尖挑落一名刺客的面罩——竟是蘇府的護院。林明薇瞳孔微縮,果然是蘇月芙!

“顧硯白,留活口!”她大喊,短刀卻忽然頓住——一支弩箭正從街角射來,目标是顧硯白的後心!

“顧硯白,小心!”

林明薇本能地撲上去,短刀揮向弩箭,卻慢了半步。千鈞一發之際,顧硯白忽然轉身,用劍柄砸向弩箭,同時摟住她的腰,就地一滾。弩箭擦着他的發梢飛過,釘在牆上,尾羽顫動不止。

“你不要命了?”林明薇怒道,卻發現自己正趴在他懷裡,鼻尖萦繞着他身上的墨香和血腥氣。

顧硯白的耳尖瞬間通紅,卻仍緊握着劍:“你沒事就好。”他輕聲道,“我不能讓你再受傷。”

這句話像把柔軟的刀,輕輕劃過林明薇的心。她想起七年前,謝承煜也說過類似的話,卻在危險來臨時将她推向前方。而眼前這人,卻用身體為她擋住了所有鋒芒。

四·交鋒

刺客們見勢不妙,紛紛抛出煙霧彈。林明薇咳嗽着揮刀驅散煙霧,再睜眼時,隻剩顧硯白扶着牆,臉色蒼白。

“你受傷了!”她這才發現,他的後背洇出鮮血,染紅了青衫。

“小傷。”顧硯白搖頭,“皮外傷而已。”

林明薇皺眉,扯開他的衣領——一道三寸長的刀傷橫貫右肩,血肉翻卷,顯然是被帶倒刺的刀所傷。她眼眶一熱,忽然想起七年前自己受傷時,謝承煜隻會讓太醫敷衍了事,而顧硯白,卻為了她直面刀刃。

“笨蛋!”她咬牙,從袖中取出金瘡藥,“下次再敢替我擋刀,我就用金線把你縫在繡坊門口,讓大家看看什麼叫‘蠢男人’!”

顧硯白輕笑,卻疼得倒吸冷氣:“那你會用什麼紋樣?”

“當然是‘笨鳥先飛’,”林明薇瞪他一眼,“提醒你下次别犯傻!”她的指尖沾上藥膏,輕輕塗在傷口周圍,觸感柔軟而堅定,“疼就喊出來,别硬撐。”

“不疼,”顧硯白望着她低垂的睫毛,“你在身邊,就不疼。”

五·真相

包紮好傷口,林明薇扶着顧硯白走向繡坊。路過巷口時,她忽然停住腳步,從刺客遺落的包裡翻出封信——封口處蓋着蘇府的印章,落款是蘇月芙的筆迹。

“賤人,替我除去林明薇,銀子少不了你的。”

——蘇月芙

林明薇冷笑,将信折好收進袖中。顧硯白瞥見她眼底的冷意,輕聲道:“要我幫你處理嗎?”

“不必。”林明薇搖頭,“這封信,我自有妙用。”她擡頭望向星空,忽然想起沈墨的話,“有些賬,該算算清楚了。”

回到繡坊,銀翹早已急得團團轉,看見兩人渾身是血,差點哭出來:“小姐,顧公子,你們這是……”

“沒事,小傷。”林明薇安撫她,“去打盆熱水,再拿些幹淨布料來。”她轉向顧硯白,“今晚就住在我房裡,方便換藥。”

顧硯白一愣,耳尖再次發紅:“這、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林明薇挑眉,“你救了我,我照顧你,天經地義。”她頓了頓,“再說了,我還沒謝你呢。”

六·夜談

夜深人靜時,林明薇坐在床邊,看着顧硯白熟睡的側臉。他的眉頭微蹙,似乎在做噩夢,手指無意識地攥着被角。她輕輕伸手,替他撫平眉頭,指尖觸到他額角的汗珠。

“别怕,我在。”她輕聲道,像在安撫一個孩子。

顧硯白忽然驚醒,抓住她的手腕:“明薇?”

林明薇一愣,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月光透過窗紙,落在他眼底,像碎了一池星光。

“我在。”她輕聲回答,“做噩夢了?”

顧硯白松開手,自嘲地笑了笑:“夢見我爹被人欺負,我卻無能為力。”他頓了頓,“從小到大,我總是這樣,眼睜睜看着親人受苦,卻什麼都做不了。”

林明薇心中一痛,她忽然想起他耳後的疤痕,想起他說過的織錦圖。原來那些沉默和隐忍,都是因為曾經的無能為力。

“現在不一樣了。”她輕聲道,“你有我,我有你,我們可以一起改變。”

顧硯白擡頭,看見她眼中的堅定,忽然想起詩會那天,她在衆人面前展開雄鷹繡品的模樣。那時他就知道,這個女子會是他生命中的光。

“明薇,”他輕聲道,“其實我……”

就在這時,窗外傳來烏鴉的啼叫,打斷了他的話。林明薇起身查看,卻隻看見一片寂靜的夜空。她回頭時,發現顧硯白已閉上眼,像是睡着了。

七·晨光

次日清晨,林明薇被一陣争吵聲驚醒。她起身開門,看見銀翹正攔着要沖進院子的謝承煜。

“林明薇,你給我出來!”謝承煜怒吼,“你竟敢派人刺殺月芙的護院?”

林明薇挑眉,不緊不慢地走出來:“謝大人這是何意?我昨日一整天都在江南織造府,哪來的空派人刺殺?”

謝承煜一愣:“你有證據嗎?”

“自然有。”林明薇示意銀翹呈上拜帖和回禮,“織造府的沈公子可以作證。再說了,”她取出那封密信,“謝大人不妨看看,這是誰的筆迹?”

謝承煜接過信,臉色瞬間鐵青。蘇月芙的字迹他再熟悉不過,更何況還有蘇府的印章。他想起昨夜蘇月芙的慌張模樣,忽然握緊拳頭:“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林明薇冷笑,“隻是想提醒謝大人,若再縱容夫人做這種下作事,恐怕禦史台的折子,就要送到禦前了。”

謝承煜瞪着她,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個在戰場上替他擋箭的少女,那時她的眼神也是這般冷厲。他忽然發現,自己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她——或者說,他從來不敢了解。

“林明薇,”他低聲道,“你變了。”

“不,”林明薇搖頭,“我隻是不再是那個任人欺負的小女孩了。謝大人,好自為之吧。”

尾聲·心意

謝承煜離去後,林明薇回到房間,看見顧硯白已經醒了,正靠在床頭看書。陽光透過窗棂,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撒了把金粉。

“感覺如何?”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有沒有發燒?”

顧硯白搖頭,忽然抓住她的手:“明薇,其實我昨天想說……”

這時,銀翹端着藥進來,打斷了他的話。林明薇抽回手,笑道:“先喝藥吧,病好了再說。”

顧硯白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祖父說過的話:“織錦時,有些紋樣需要慢慢來,急不得。”他握緊手中的玉佩,上面刻着“硯白”二字,背面的“明”字被他摩挲得發亮。

窗外,春風拂過,繡坊的旗幟獵獵作響。林明薇站在院子裡,看着顧硯白的窗影,忽然想起昨夜他未說完的話。她知道,有些心意,就像織錦中的暗紋,雖然隐藏着,卻早已在時光中織就。

或許,在某個合适的時機,那些未說出口的話,會像春日的花一樣,悄然綻放。而她,願意等待那個時機——就像等待一匹完美的織錦,在歲月中慢慢成型。

第五章:繡坊大堂·休書擲塵

一·陰雲壓城

卯時三刻,繡坊的雕花木門剛吱呀打開,謝承煜的官轎就停在了門前。八擡大轎的朱漆已有些剝落,轎簾掀開時,露出他青灰色的官服袖口——正是林明薇眼熟的廉價絹帕袖口。

“林明薇在嗎?”他的聲音裡帶着焦慮,卻又強撐着官威。

正在擦拭櫃台的小翠吓得手一抖,抹布掉進了水桶。林明薇從二樓下來,看見謝承煜站在陽光裡,影子被門框切割得支離破碎,像極了當年他撕碎她錦帕的模樣。

“謝大人莅臨,真是稀客。”她淡淡一笑,指尖摩挲着欄杆上的雄鷹雕刻,“不知有何貴幹?”

謝承煜擡頭,看見她身着藏青色勁裝,腰間别着短刀,發簪上的銀線在晨光中閃了閃。曾經那個愛穿紅裙的少女,如今已變成了讓他陌生的模樣。

“我……”他頓了頓,“我想見你一面,單獨談談。”

二·堂前跪叩

繡坊一樓大堂,顧硯白默默退到一旁,卻暗中示意護院守住門口。林明薇坐在主位上,看着謝承煜局促地站在堂中,忽然想起七年前他第一次來将軍府求親時,也是這般緊張。

“說吧。”她倒了杯茶,“我很忙。”

謝承煜咽了口唾沫:“月芙的父親……蘇大人被禦史彈劾貪腐,如今關在刑部大牢。月芙日日以淚洗面,求我救她父親……”

“所以?”林明薇挑眉,“你想讓我做什麼?”

“我聽說你與江南織造府的沈公子交好,”謝承煜往前半步,“沈公子背後是七皇子殿下,隻要你肯替蘇大人美言幾句……”

“謝大人真是好算計。”林明薇冷笑,“當年你為了攀附蘇府,休了我;如今蘇府落難,你又想利用我攀附新貴。你當我是菜市場的蘿蔔,想賣就賣,想撿就撿?”

謝承煜臉色一白:“明薇,我知道當年是我不對,但看在我們夫妻一場……”

“夫妻一場?”林明薇拍案而起,茶盞震得跳起,“你還記得我們是夫妻?你休妻時,可曾想過夫妻情分?你讓我在冷宮裡自生自滅時,可曾想過夫妻情分?”

三·舊物擲塵

謝承煜被她的氣勢逼得後退半步,忽然瞥見她腰間的翡翠玉佩——正是他當年送的定情信物。

“明薇,你還戴着它……”他眼中泛起希望,“你果然還念着舊情。”

林明薇一愣,随即想起顧硯白前日替她系玉佩時說的話:“這玉碎了,但你值得更好的。”她冷笑一聲,解下玉佩,放在掌心端詳。

“不錯,我确實還留着。”她忽然将玉佩砸向地面,翡翠碎成幾塊,“但現在,它隻是塊碎玉,就像你我之間的情分——碎了,就再也拼不回來了。”

謝承煜看着地上的碎片,想起七年前他親手給她戴上玉佩的場景,心中一陣抽痛。那時他想,這女子終是屬于他的,卻不想,她竟能狠下心來摔碎一切。

“明薇,我知道錯了,”他忽然跪下,前額磕在青石闆上,“求你幫幫我,隻要你肯開口,我願意做任何事!”

四·民心所向

大堂外不知何時聚滿了百姓,交頭接耳的聲音此起彼伏。林明薇看着謝承煜的狼狽模樣,忽然想起冷宮裡的漫漫長夜,她靠在牆角,用閉氣功熬過每一個饑寒交迫的時刻,而眼前這人,卻在與蘇月芙夜夜笙歌。

“任何事?”她挑眉,“那你就跪在這裡,向天下人說說,你是如何休妻棄子,攀附權貴的。”

謝承煜猛地擡頭:“明薇,你非要做得這麼絕嗎?”

“絕?”林明薇冷笑,“比起你對我做的事,這算什麼?你不是喜歡裝孝子賢夫嗎?今天就讓大家看看,你謝承煜的真面目!”

這時,銀翹捧着個木盤進來,裡面是熔銀的坩埚。林明薇拿起謝承煜帶來的“憐憫銀”,一塊塊扔進坩埚,銀錠遇熱融化,發出滋滋聲。

“當年你用這些銀子羞辱我,”她盯着跳動的火苗,“今天我就用它們告訴你——我林明薇的骨氣,比這銀子還硬!”

五·顧郎如玉

顧硯白站在一旁,看着林明薇眼中的怒火,心中既是心疼又是驕傲。他想起昨夜替她整理賬本時,發現她偷偷藏起的謝承煜的情詩——那些詩稿被她用繡線訂成了賬本,每一頁都寫滿了算盤算珠的痕迹。

“東家,”他适時遞上一杯涼茶,“别氣壞了身子。”

林明薇接過茶杯,觸到他指尖的溫度,心中的怒火漸漸平息。她忽然想起,每次她要失控時,顧硯白總會适時出現,像座沉穩的山,讓她有了依靠。

謝承煜注意到兩人的互動,眼中閃過嫉妒:“你果然有了新歡!難怪不肯幫我,原來早就勾搭上了小白臉……”

“住口!”顧硯白難得動怒,“謝大人,說話要講證據!”

“證據?”謝承煜冷笑,“她一個被休的婦人,身邊突然多了個男子,還能有什麼清白?”

林明薇忽然笑了,她走到顧硯白身邊,主動牽住他的手:“不錯,這是我的夫君,顧硯白。我們已有婚約,不日便要成親。謝大人,以後說話放尊重些。”

顧硯白愣住了,他看着交握的雙手,感受着她掌心的溫度,忽然覺得眼前的陽光格外明亮。謝承煜則如遭雷擊,臉色慘白如紙。

六·休書為證

就在這時,林明薇忽然想起什麼,從袖中取出半張休書殘頁——那是她一直藏在貼身荷包裡的東西。

“謝大人可還記得這個?”她将殘頁擲在他面前,“當年你用它休了我,今天我就用它告訴你——從始至終,你從來沒有懂過我。”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