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淩二搖頭道。

“那……可惜了。”蕭雲舟哀歎了一聲，“畢竟，人的元魂做不了假。就算肉身投胎無數次，長相多半還是會随着靈體的樣子變化。你若見過他元魂，說不定就能找出他的真身了。”

蕭雲舟說到這裡，又似想到有趣事情，笑了笑道，“說起來，他們都以為我是霄影……你就從不曾對此産生過懷疑？”

淩二眼神尚且低落，聞言，頓然收住了茫然目光。隻擡眸看向蕭雲舟，語帶輕嘲，譏笑道

，“所以，你是想說你瘋了？畢竟，一個人如果前腳才要置我于死地，後腳就馬上救我于水火，那隻能說明他瘋了。

而且……前輩對我的好，從來不求回報。不像你，小肚雞腸。你們二者，還是很容易區分的。”

“我就是心眼小，怎麼了？”蕭雲舟聞言冷笑一聲，沒有反駁。“不過，‘師尊’，我還是勸你，早日了結那塵緣，和我一起飛升吧。畢竟，這塵緣若不了結，你便永遠找不出那位大人的真身了。”

很現實的問題。

淩二聞言，垂頭束緊了眉心，再次面露兩難。

“浪費一百年，再繼續浪費一百年……你打算讓他等你多久呢？”

蕭雲舟依在他膝下，耳語蠱惑起來。

“古素汐這個人呀，可是已經入了魔道的。不會輕易放棄了。你要是狠不下心，再過上一千年，一萬年，也未必能了結了這塵緣。”

“你說他入了魔道，到底有什麼證據？他現在不過是個煉氣期的凡人。”淩二将雙肘擱在膝蓋上，正在茫然間，忽然頓了頓，轉念又問道，“不過……你對他到底了解多少？”

蕭雲舟冷哼一聲，擡起頭，道：

“我知道他是從萬幢崖下活過來的人……我下界之前，帶着那幅畫，問了許多千年内飛升的散修，其中也包括僥幸從幽冥界逃出的人。他們都說，當初親眼看他死掉了，看他以血肉為祭，召喚了莫憐鬼君。他能苟延殘喘存活至今，是因為他已将靈魂血肉都出賣給了那魔物，徹底淪為了幽冥界的走狗。他之所以接近你，也無非是想讓這世界動蕩不休，以提供源源不斷的死亡和怨氣去助養那群魔物罷了。你想想，他與你分開之後，淩府發生了什麼？你若是一時沖動去報複了那些人又會怎樣？你以為他還是過去的古素汐嗎？他現在要的，隻有殺戮和複仇。”

淩二聞言，下意識搖頭說道，“不。我與他相處多時。他為凡人時，雖有幾分狡猾乖覺，但并不是壞人。而他這次回來，身上也并無魔氣。你不要老說他是壞人，我看你才是壞人，你個見不得光的四爪魔。”

蕭雲舟知道他是在笑自己在幻境中演的那一幕。聞言，眸色頓時冷了三分。

“這麼說，你是不肯相信我了？那你往後到底怎麼打算？是要帶着這個千古之人……永遠夾在你我之間，夾在你與你的前輩之間，當一個多餘的人，是嗎？”

“怎麼會是多餘的人？”淩二不解地看向蕭雲舟。

其實他也不知道怎麼解釋，但他還是下意識解釋道：

“前輩說過，修仙之人一生很長，我大可以嘗試多喜歡幾個人。前輩心胸廣大，每每跟我提起汐汐時，也總是帶着惋惜，所以他必然是同意我帶着汐汐飛升的，不會容不下他。倒是你，生來就這麼小心眼麼？是不是也該改改了。登仙台你能去，别人為什麼就不可以？你我昨為摯友，今為師徒，不管如何，這些事情，好像都輪不到你來管束罷！”

蕭雲舟不死心，眼神痛恨地問，“那如果他不願意跟你走呢？沒記錯的話，你當初想帶他修煉，他可是把你往死裡嫌棄呀！”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我就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他。”淩二埋頭，兀自沉浸在思緒中，沉聲思索道，“法器，洞府，靈材……想來飛升後，這些留着也無用。還有，就是宗主這個位置。我早就想過了，這個位置就該是他的。”

兩人肉眼可見地談崩了。

“哼。”蕭雲舟冷笑一聲，對此不置可否，他忽然站起來，往身後退了幾步，恥笑一聲，“所以還是要我等下去……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呢？沒有他，下界的日子倒也不覺得無趣。他一來，徒兒這裡真是每日都覺得好難過，好惶恐啊。”

他說着，攥了攥胸口處的衣物。少年站在晦暗天色下，說這話時的神情，看起來好像真的很傷心一樣。

“夠了，别再裝了。”淩二有些頭痛起來，“這裡沒有外人，你過去什麼樣子，我還不知道嗎？”

——過去的蕭淵鶴，對于修為、法寶、家門、個人榮耀這些東西，哪樣不是排在我之前的嗎？

“你還是覺得我是裝出來的嗎？”少年聞言，臉帶痛色，語氣驟然轉冷，一點點往後退步而去。

他的鞋底不經意踩過掉在地上的精心準備的可口珍馐，非但沒有挪開腳步，還鄙夷地加重腳力多踩了幾腳。

“師尊，你還是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今日不早，我先走了。”

說完就此轉身，召喚光電為橋，頭也不回地飛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