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麼狗東西,也敢來管教我。”他作勢追了幾步,待那老頭徹底消失在巷尾,才拍了拍袖口,回過頭來,确認一番淩二身後背着的劍袋,解釋道,“……我也是偷跑出來,隻能這樣了。你記住,除了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也不要随便把那把劍拔出來,知道嗎?”
“知道了。”淩二看着他笑,用一種頗為得意輕快的語調,問道,“對了,豬,你身上帶錢了嗎?”
陸小吾不滿這一聲“豬”,可對着這樣的淩二,實在說不出所以然來。
他聞言,隻掂了掂手中的二百靈石,挑眉,滿眼不高興地問,“怎麼……你想買東西?”
——淩二把靈脈封了,這會兒連乾坤袋都打不開,找他要錢,倒并不離奇。
“不不,我就是看這鎮上挺多清淨宗的修士……也不知都聚在這裡幹什麼。”淩二的目光左右搜尋片刻,頓了頓,忽然擡手,指向斜對面街口,“對了,這群人不是最愛八卦六爻嗎?去找那家夥算上一卦!……問問此行能不能順利!你覺得怎麼樣?”
“你想去就去嘛。”……反正這二百靈石是你自個賺來的。
淩二于是拉着他,坐在了斜對面一家清淨宗的相師攤前,高興道,“道長,蔔一卦!”
那相師正撚着兩枚銅錢閉目養神,聞言擡頭看了看淩二的臉,忽然哎喲一聲,道,
“這位小友,我看你你眸如沉星,面目不凡!多半是出自于修仙大族,有登天之相啊!”
“這不是廢話嗎——十個算命的,八個上來就是這一套。” 陸小吾将那袋子靈石拍在卦桌上,兇巴巴地坐在了淩二旁邊,“好好算,别想糊弄他。算好了,命就在,算不好……”
“算不好,不要錢!”那相師頓時坐直了,對淩二作了下揖,問道,“小友,你想要算什麼?”
淩二擡眉想了會兒,“你先給我算算前程……看看我此行是否順利。”
“嘶……”那相爺撚了撚胡須,“那這樣,你寫個字我看看。”
淩二提筆,寫下了“秋雨”兩字。
相師笑道,“你寫多了,一字便可!”
淩二就重新在旁邊單獨寫了個“劍”字。乍一眼瞥去,恰好成了“秋雨劍”三個字。
陸小吾坐在旁邊,不由嘀咕,“……你這是什麼意思?”
淩二側過頭來,神神秘秘地對他噓了一聲。
“你不是囑咐我不準用這把劍嗎?我尋思一會給它改個名字,就叫秋雨劍。到時就可以悄悄拔出來了。”
這小淩二……年輕時,竟然這麼……草率的嗎!陸小吾頓時無語。
兩人交流之際,老相師還在掐指默算,隻見他神神叨叨了會兒,抛出銅錢扔在卦桌上。
“那這位小友,你此行原本打算要去哪裡?”
“昭瞢城。”
那相師又皺眉掐訣,半響不語,片刻後方才搖了搖頭,垂首對二人解釋:
“小友從天峭門來,這天峭門地處東南,屬木……天峭拆分看,一字屬火,一字屬土。火克金,土生金,抵消了。你要去西邊昭瞢城,西屬金……秋殺,劍殺,都屬金,恰好把你的來路克得死死的。你這一趟……還是不要去的好,恐怕有血光之災啊!”
陸小吾一聽這話,頓時不高興了。
“亂扯。你怎麼不說天峭門地勢特殊,四面被江水包圍,屬水,他不是還寫了個雨字嗎?這麼多水生木,有什麼好怕的?”
那相師搖頭。“非也,小老兒的卦,不是你這麼解的……你這麼解,也隻能說明他此路金水多,可是朔疆這個地方,偏偏沒水,木再多也要枯死的!不通暢啊……聽我一句勸,你們哪來的回哪去吧。”
陸小吾想說朔疆這個地方有水的,隻是你不知道罷了,冷哼一聲,拉着淩二便要起身。
淩二反倒對此并不在意,依舊四平八穩地坐着沒動。
“老頭兒,你想辦法給我化解一下不就行了?”
“哎!”那老頭揪了揪額角,顯然有些發愁,上下打量淩二一番,忽然擡起二指,摸了摸淩二胸口,道,“小友的轉機,在于火。五髒之中,心門屬火,這心門,此去千萬護好。不如這樣,我再送你一枚護心鏡,以本門符咒加持過……這樣你前後各佩一枚,必然逢兇化吉……報酬嘛,你看着給就行。”
淩二擡眉,默然收了老相師遞來的護心鏡,從袋中倒出一半靈石,又興緻盎然地問,
“那你再幫我看看姻緣如何。”
相師愣了愣,未料他對自己的警告如此不當回事,但他也是拿錢辦事,管不了那麼多,當即掌起淩二的手,垂頭認真盯着他手心掌紋。
“……哎?”
淩二眯着眼笑了笑,問道,“怎樣?”
“小友的姻緣線,倒是離奇……像是有人為更改的痕迹。”那老相師驚歎起來,“這條線原本長短交錯不一,中間出現了明顯的斷層……這這這,怎麼後面又續上了呢?一般人的姻緣線,可沒有這麼離奇的……除非你……除非你……”
老相師叨叨自語着,忽然擡頭,不可思議地盯着淩二的眼睛。
“這種掌紋,老頭我平素是見所未見……!除非……你之前就找人看過,并且強行改變了原先的紋路……但人之掌紋天生,又怎可能因外力更改?除非你此刻使用的,本就是一副熔煉之軀!才能想怎麼改,就怎麼改!”
陸小吾見這老頭真有幾分本事,還能看出淩二的傀儡之軀,這時已有意拉着男人離開了。
淩二卻并不在意,隻問道,“那你們清淨宗的……看這改過的相,到底算不算數?”
“改了的,當然不算數了!”那相師憤憤摔下淩二手掌,怒道,“這改掌紋的人,若是您自己……顯然您的道行已在我之上,又來找我看什麼相!”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不過煉氣修為……怎麼可能會懂這些東西?”淩二不滿他的回答,抛下前面老道送的護心鏡不要了,提起那袋子靈石,連同前面給的都要收回。“算了,看樣子你什麼也算不出來。”
老相師眼看到手的靈石飛了,急忙站起來,“哎!小友,你等等!”
淩二回過頭,“怎麼?”
“這姻緣線,說到底是兩個人的事……光看一人的,也不能全然作數。這樣,你要是有心上人,不妨帶她一起來看看,說不定兩個人的都不好,但拼在一起就好了。”
淩二想到這裡,似乎也覺得有點道理,重新拉着陸小吾坐下來,道,“那你就看看我兩的。”
“這……行。”相師隻困擾了一個眨眼,便對陸小吾伸出手,說道,“這位小友,你的手心也攤開來看看。”
陸小吾左右都不得勁,一會想着這淩二恐怕是真傻了,把自己當他的好世兄了,不然幹嘛嚷嚷着和他看掌紋。
一會又擔心這老道真看出來什麼東西來,可就麻煩了。
又還沒忘左手戴着幻雷戒,怕是不小心将兩人一起暴露,便故作不耐煩地,小心翼翼伸出素白右手,隻打算讓老道隔得遠遠地随便瞅一眼,就立刻收回去。
結果老相師剛見着他的手心掌握露出來,便眼前一亮,抓着他的右手死活不放,硬要與淩二的左手拼在一起。
“咦,二位小友……看起來倒真是互為傾慕之人啊!”老相師埋頭琢磨了會兒,砸了砸舌頭,道,“想不到啊,想不到,老朽看了幾百年相了,此前隻在一男一女中間見過這種手相,原來兩個男人之間也可以……您二位這,啧!齊!”
淩二有點煩了,道,“你直接說結果。”
相師用布滿褶子的老手包裹住二人指節分明的五指,将他們手掌交疊了起來,語重心長地拍了拍。
“不用看了,二位,你們必然是天定的緣分!合則逢兇化吉,大路通暢,分則一片昏然,四目無光。這是累世的因緣,才有這般耦合的手相,一方的一點點舉動,都會給另一方造成深遠的影響。實在是不多見,過于難得啊!”
“這還差不多。”淩二眼角溢出了一絲笑意,樂得哼了一聲,“說得好,要不是我有正事在身,真想買上你這張嘴說上十天半月。”
他将那堆靈石都推過去,說完拉着陸小吾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