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起來後,便隻瞥眼專注看那鬼魇的動向。
淩二單手扶着他,雙眼卻隻盯着那十來片扔在地上染了血的碎劍愣神,表情竟像是快要哭了一樣。
這劍……是那日他随手送予淩允……若當時自己有心……再挑把好點的……小丹奴便不必受這傷了……
“你沒事吧?”
蕭姓少年晚到一步,正好整以暇地翩身落地,落地便隻關心淩二狀況。
恰見地面上兩人擁作一團,淩二臉上又關切有加,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
他眼中刹時醋意狂飙,愣是偏過身去咳咳了好一會兒,将嘴角逼出一絲血來,尤覺得不夠,又在腰間連拍數下,不知使了什麼伎倆,直至身前染的血不比陸小吾少一分,方才轉過頭跌跌撞撞地跑向二人。
“我也受了傷……咳咳。”那少年捂着胸口,哭道,“你怎麼也不關心關心我呢?”
陸小吾正對的方向,恰巧能将這少年所有小動作看在眼裡,頓時笑得胸口痛,眼淚都飙了出來。
……真他媽會騙,老家主的金軀早已無敵,哪還能這麼啼血,怕不是提前備好了幾大袋子血漿吧。
然而不管少年怎麼演,剛才阻擋飛铙時他确實相助于淩二。于是淩二餘光中再看這少年身染血色地向他走來,便無法擺出之前的冷漠辭色了。
陸小吾見狀,眉角都抽了抽,倒抽氣一聲,忍着痛從他懷中鑽出來,一手将他推開,嫌惡道,“滾吧……去關心你的魁首大弟子。”說完便閉目仰靠在一邊大石上,嘗試用意念調息。
淩二自是一臉無可奈何,隻想着要不要給他輸靈力療傷,又沒忘之前無論怎樣都輸不進心脈,最後還差點害他差點經脈爆裂而亡,頓時面色陷入了兩難。
那蕭家少年見狀,忙走近一步,說道,“讓我來吧,我好歹略懂醫術。”說完就要來拿陸小吾的脈。
吓得陸小吾臉色發白,原地睜開眼來,趕忙将那蕭姓少年的手甩開。
“後生可畏……呵哈哈。”三人拉扯間,卻見那鬼魇原地盤息片刻,已是恢複了大半,不怒反笑,隻盤坐在原地說道,“不錯。”
“淩二,實話告訴你,其實我接到的任務,是不讓任何一個五靈根弟子上山。你們三人既能将我打傷,我便不再阻攔。你身後這些人,隻要他們願意自行散去,我也向你保證,沒有人會傷害他們。而且據我所知……清淨宗這一回真正針對的,是你留在山上的那群同門。至于我們接下來是戰是休,你可自行決定。”
鬼魇此意,顯然是不願再為他人利益涉險豁命,有意放他們三人與身後淩允上山了。
但那些尚且呆在劍境内的五靈根小輩……又該怎麼辦?
淩二回頭看了看,思索再三,最終,隻将寂兮劍重新抛了回去,與此同時,又以雙指于額前道紋輕點一瞬,分出一絲元神飛入了劍内,用來維持劍境結界,也用來繼續照看山下這群素不相識、卻早已對他離奇信任的雜靈根小輩們。
做完這一切,他便回頭,打算抱過陸小吾。
“……山上情況未明,隻能先這樣了。”
陸小吾卻是搖了搖頭,主動擋開他的手,說道,“你先去支援山上,我留在山下,防止等我們走了他們又反悔。在場這麼多五靈根弟子……萬一出了差錯,咱們的心血就都白費了。你要是不放心,把淩允留在山下保護我就行。”
淩二無奈,思索再三,決定還是聽他的。鬼魇的承諾,最多也隻能代表他灰衣部,等他們真走了,清淨宗必定會再設法驅離這群人。到時他就真的沒辦法交差了。
兩人隻得各分一路。
淩二臨行前,又将腰間乾坤袋取下來,遞給陸小吾,說道,“這裡面有藥草,各色靈符,也有靈石和銀兩。小家夥,此袋已認你為主,你可憑幻雷戒上的感應自行開阖,我上去之後,你自己取一些藥,好生呆在結界内休養,知道嗎?”
陸小吾老老實實接過,點頭說“好”。
淩二又告訴了他大緻用什麼藥,安排好一切,便轉身獨自上山去,一旁蕭姓少年見狀,匆匆跟在淩二身後,笑着說道,“我也上山,有需要随時出手幫你。”
淩二皺了皺眉,回頭嫌惡,“我不想再浪費時間打你。”
蕭家少年隻好尴尬地笑了笑,又側頭看了看陸小吾,一臉善解人意地退了回來。
“那好吧,我留在山下,幫你的小丹奴一起盯着那群清淨宗人。”
淩二一時無話,顯然怕這少年會趁機對陸小吾不利,隻反複和一旁的淩允确認了一番眼神。
得到淩允的點頭答複,方才默默回首獨自往山上去,剛走了幾步,卻又忍不住回頭,對陸小吾叮囑道,
“你自己小心些,有什麼事情,都交給淩允去辦。劍境内有我一絲元神,别踏出結界之外,就是安全的,知道嗎?……等上面事情處理好了,我就來接你。”話語間,竟已有了洶然不舍的情緒。
這般反複叮囑完,才總算下定決心,不再留戀,召出玄冥之馬,往山上閃現而去。
一旁的蕭姓少年見他這般模樣,眼中早已黯然泛酸。
等他徹底走遠了,又見陸小吾一個人扶着牆,垂頭悄然咳出許多血來。那少年便負着手,臉上又恢複了一開始笑意盎然的模樣。
陸小吾畢竟是凡軀,剛才正面阻了鬼魇第一擊,肋骨都斷了數根,實際情況遠沒有他表現出來的好,努力裝作沒事,無非是怕山上情況危急,不想再拖淩二的後腿罷了。
他提着那枚乾坤袋,一路靠在淩允身上,好不容易才走到淩二所布的劍境結界内,與那蕭姓少年隔着水藍的結界壁遠遠睽視了會兒。
淩允沒料到他這麼能忍,此刻早已被他吐血的陣仗慌得手忙腳亂,自行從淩二留下的乾坤袋内甩出許多藥草來,一一攤在地上,卻壓根不知該怎麼下手,一時頭疼不已,隻着急地問身後那一群五靈根小輩們。
“你們誰懂醫啊?來個懂醫的,快……快出人命了!”
衆小輩看陸小吾如今模樣,皆是暗暗吃驚,面上卻搖頭不已。在坐畢竟隻是一些根骨不佳,修為長期停駐在築基、甚至煉氣期的小輩。别說淩允一個化神修士沒辦法,他哥都拿陸小吾的傷沒什麼辦法,除了等他自行恢複,這群小輩能想出什麼辦法?
結界外的蕭淵鶴見狀,卻是靠近了一些,緊挨着水藍結界坐下來,溫聲說道,“小兄弟,我懂醫,但我進不去這結界,除非你能将他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