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周遭盡是中州人,不乏昨夜看清了阿黎樣貌的修士。好就好在,他此刻尚穿着中州人的服飾,與旁人并無兩樣。隻要他小心行事,壓根沒人關注他。
“等等。”阿黎正埋頭走着,一時不小心撞上了前面的一個修士。
他偷眼看去,原來是前方帶隊的鸩無衣,臨跨出城門了,又命令衆人停了下來,留下那一堆修士在路邊待命,自己則擡腳走進了一家廢棄的酒館,也不知道要去幹什麼。
男人前腳走,阿黎便悄然退後,尋隙從側院的牆上翻了進去。
他随意折進雜亂的後院中,很快就找着了鸩無衣,那人正對着一口水井坐着,就着一盆水在那認認真真的清洗頭發。
???
男人此時已快洗完了,沒多久,便從懷中掏出棉巾擦了擦,将半濕的頭發晾到背後,又換了一盆水,開始細細的洗臉。
整個清洗的過程很長,以至于讓面前這個漱洗的背影看起來……都顯得有點女兒家梳妝打扮的意思了。
阿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用形容女人的句子來形容面前這樣的枭雄人物……
将連日的風沙沖洗得幹幹淨淨,男人随後掏出一盒羊脂膏擦了擦臉,拿出小刀和鏡子,坐那背對自己刮起了胡子。
阿黎:“…………”
他莫名其妙地,不覺又貓近了幾步,待到距離能完全能看清男人正臉時,卻是不禁愣了楞,都忘了繼續隐藏腳步聲。
因為阿黎壓根沒想到——這男人刮掉胡子後的樣子……竟然和城主那麼相像。
更準确說,是像塗了濃妝,飽經世事的城主的樣子,面色稍冷漠一些,眼角還散着一股子風塵味。
“怎麼樣?我好不好看?”男人側目問道。
阿黎下意識地就點了點頭,“好看……好看。”
“沒想到吧?和他長得那麼像。”
像是預料到了阿黎的回答,男人輕輕挑了下眉毛,那眉毛顯然也是用黛青色的砂粉細細勾勒過了一番。
阿黎對着這張和城主極度相似,氣質卻迥然不同的臉,一時隻覺得好奇怪,太奇怪了。
明明是一樣的臉,為什麼氣質卻可以全然不同……?一個陰柔馥郁,一個明朗清爽。
阿黎的腦子已經有點混亂了。
因為不光男人的舉動很奇怪,他剛才說話時玩味的笑意,也像是早已認定了自己對他口中的城主十分熟悉……好像認出了自己的真實身份一樣。
“你說,他幫一個和我長得這麼像的人修水渠、建城池……一天到晚在想什麼?他那種身體,還到處做好事……是不是根本不想活了?”
好在,不管怎樣,男人眼下看起來隻是想找個随口說話的同伴。以至于對自己這個現成的聽衆究竟是不是中州人,看得似乎也并不怎麼重要?
“你在找……找三千绻?”對着這張臉,阿黎總是忍不住有一些口吃。
男人沒有答話,徑自從鼻中輕歎一聲,拿棉巾擦了擦手站起來。
随後從兜中抽出一條鸩羽形狀的銀色冠帶,在頭頂正中束了個小發髻,便揚身向門外跨去。
“他要是真喜歡那樣的……我其實不介意學着像你家城主一樣束頭發,甩大镗。”隐約的呢喃聲自風中飄來。
阿黎:………………
所以他真的知道,他昨夜根本沒看清自己的!怎麼會知道?奇怪!
“你的身上,有他的味道……你們身上都有。”阿黎滿腦子問号時,那人停留在門下,又随口補充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