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認識，隻是剛才看這位道長一會兒逃跑，一會兒爬牆，一會兒跪地慘叫……感覺十分奇怪，忍不住跟上來瞧一眼，沒想到他一上來就要打我。”
陸小吾用一個眨眼的時間想好了台詞。
他站在淩二身後，可憐兮兮地搖着道爺的手，示弱道，“爺，你說……他是不是中邪？”
淩二聞言，眉梢微擡，手按在劍柄上，冷冷盯向修士。
“是不是中邪，我一試便知。”
說完，抽劍，也不待修士辯解，劍尖直戳入修士胸前，入體三分，竟是取命的架勢。
修士的胸下随之迸出魔氣，順着寂兮的墨色劍身攀爬而來。
“我主，救我……救我呀！”小魔靈在劍上凄厲地哀嚎道。
“要不還是算了……”陸小吾皺眉，又搖了搖淩二，順便用眼神示意，讓小魔靈瞅準機會火速跑路，将戰場留給這兩兄弟處理。
“呵呵呵呵……”
然而不待淩二進一步動作，正霸占着修士身體的蕭淵鶴，忽然輕輕勾唇笑了起來。
透過身前迸出的濃重魔氣，他的目光反複在陸小吾臉上梭巡。
很快，自他頸後爆發出一陣磅礴靈力，狂卷出白色漩流，将靈簽從修士身上彈出，他的神識亦就此抽身而去。
“……他長得可真像我。”
仿佛宣戰一樣，那神識離體後，仍徘徊于半空中笃狂輕笑片刻，方才不慌不忙地向天際逃去。
淩二當空接住從修士頸後掉下來的靈簽，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附體？”
他回過神來，将手中靈簽毀去。随後垂眸，擡劍，打算結果了半空中瑟瑟發抖的小魔靈。
“唉呀。”陸小吾見狀，急忙驚呼着往一旁栽倒下去。
淩二隻好匆匆扔下魔靈，轉過來攙住他，問道，“小丹奴，你怎麼回事？”
小魔靈于是瞅準時機趁機逃離。
陸小吾舒了口氣，輕輕揉了揉額頭重新站穩，咕哝道，“沒什麼，可能就是剛才那頓沒吃飽吧……”
淩二不由瞥着他，冷聲嗤笑，“怎樣？說了爺給你洗髓，也不至于少吃一頓就如此羸弱無力。”
淩二又拉起他，往人潮熙攘的集市走去，說要再給他買些吃食，也好囤些存糧放在乾坤袋裡，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臨出小巷，四下無人，淩二似想起什麼，忽然停住腳步，擋在他面前不動了。
“對了，小丹奴……我剛才進來的時候，見那魔物要殺你，你怎傻站在原地？”
陸小吾揉了揉被淩二肩膀撞痛的額頭，不明所以。
“……哈？”
淩二咬了咬牙，看着他似乎一臉懵懂的樣子，側頭低啐着罵了句，“你很蠢知道嗎？憑你這樣的根骨，你以為你能接的住他一掌，嗯？”
陸小吾皺眉，察覺道爺是在嫌棄他根骨差，不滿地回了一嘴，“……我那是蠢？我和他玩心理戰，心理戰，你懂嗎？跑了隻會死得更快！”
“那你要是往我的方向跑……這個就不叫逃跑。”
淩二微擡眉，決定還是得用對方的邏輯來和他講道理。
“這個叫……這個叫拉幫結派，不慫，懂不懂？你看，我一到，馬上就把他解決了，可我要是晚到一步……你一個凡人，說不定就被他打死了。”
嚯，陸小吾不由納悶——自己沒聽錯吧，這整日挨人圍毆的小刺猬，竟然在手把手教自己怎麼拉幫結派了！
哼，陸小吾鼻子都忍不住往天上翹去，深感孩子成長的欣慰，卻也無法和對方解釋清楚，自己和蕭淵鶴，那是夙敵見面，自然分外眼紅，一下子哪還記得那麼多。
畢竟，咱人都輸了，不能再輸陣不是。
“總之，下回再遇到這等情況，你就往我的方向跑……隻要引動幻雷戒，我必有感應，知道嗎？”
淩二還在那絮絮叨叨。
“知道了知道了。”陸小吾略微不耐煩起來，率先甩開淩二，往集市上走去。
兩人本打算再逛逛食府街，剛走出小巷，陸小吾便被街邊一排小攤吸去了注意力。
見那靠近城牆一角的攤位上裝點着彩色羽毛的竹編架，其上赫然高懸着一排珠玉小鏡子。還挺精緻的，他忍不住擡腳，朝其中一枚青玉嵌成的鏡子走去。
“大爺，給我來一面。”陸小吾仰頭，掏出碎銀說道。
淩二站在一邊，還忍不住繼續埋汰他，于是故作嫌棄，“買鏡子幹什麼？你又不是姑娘家。小丹奴，剛才和你說那麼多，到底聽進去沒有？以後再……”
“知道了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爹似的，一句話重複無數次！”
陸小吾捧着心儀的小鏡子，也沒心思管淩二了，大嘴巴突突完，便放緩腳步，站在來往人群間，一臉自戀地瞥向鏡子裡清秀的臉，故作矯情地笑了笑。
“呵，買面小鏡子——也好看看我和那蕭家人到底幾分相似！”
“……”
淩二愣了愣，張嘴欲語還休，卻窒了又窒，索性劈手奪過了他手中的小鏡子，兇道，“像又如何，不像又如何，你難不成真存了心，覺得道爺會喜歡上你不成？”
“還給我！”陸小吾這下真的怒了，握着拳頭低聲威脅起來，“你再不還給我，我真的生氣了。”
淩二冷笑，“你生氣又待如何？”
——這時的淩二，尚且不懂陸小吾這一句生氣威力有多大。
直到夜宿于小鎮中，他以神魂入了鴻蒙界，卻發現前輩又不肯出來見他了。
平日一直睡在冰層下便罷了……可今日，冰層下也無人。
他來到幻離山上，等來等去，苦苦徘徊了半夜，明明感應到了前輩留在幻離山附近的氣息，卻就是不願現身……
相思苦悶無法排解，他不禁反思，自己究竟哪裡惹前輩不高興了？
他想不明白，隻好坐在幻離山颠，垂着頭，呆呆看着從穹頂飄下的迷離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