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見道爺忽然自腰下抛出一道符，低聲念動咒語，腳下黑雲頓時潑染變幻，于半空中凝結成一匹帶翼的玄冥黑馬。

陸小吾本還要繼續對峙，一看這變形黑馬，立刻就好了。淩二将他勾在馬背後，他就順勢抱着道爺的勁腰，一邊打量着身下的黑馬。

“小丹奴，現在我們去哪?”淩二的語氣似乎變得輕快了許多。

陸小吾支吾了一下，“唔……東邊吧。”

淩二調整方向，驅使着黑馬向東邊飛去。

片刻後。

陸小吾：“哎吆，還是西邊吧。”

淩二乖乖的，又驅使着黑馬調轉方向。

片刻後。

陸小吾：“南邊也看看。”

淩二：“……”

隻好扭頭飛往南邊。

“北面瞅瞅去。”

淩二，“……你到底要去哪裡？”

男人豐沛的長發随風跌宕，忍不住回過頭來警告地瞪了陸小吾一眼。

陸小吾卻揪着手中絲滑的大馬尾，自語道，“哈哈！我終于擁有一匹指哪飛哪的淩二牌坐騎啦！”

淩二楞了楞，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眼中勃然大怒，飛身擡起一腳，把他從高速移動的雲層中踢了下去。

*

陸小吾自由落體了一千多米，一路洞穿了三團積雨雲。

重力疊速度，讓他耳邊隻剩一片風聲，什麼都看不清。

他眼睛幹澀，攥牢雙手，試圖抓牢什麼，卻隻有無形的風快速穿過袖子。

他擡頭，依稀看到正垂目凝視他下墜的淩二，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了視線中的一滴墨點。

他努力翻過身，攤開雙臂，閉上眼睛，體驗着一瞬間急劇落差的雲中翺翔。

然而風速太快，氣溫太低，生理性的眼淚不間斷飙出，順着上升氣流冷凍在空中，變成了雲的一部分。

他閉上眼睛，嘴角似銜着一絲微妙的笑……

……

淩二久久都沒有冷靜下來。

他不知道剛才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那麼沖動——明知這凡人隻是在開玩笑。

但就在他想明白對方說了什麼的瞬間，卻突然感到被人觸動了軟肋，整個人都被架在半空中炙烤，讓他一瞬間隻想做點什麼，報複一下身後的凡人。

一瞬的大腦空白。等他反應過來時，小丹奴已經被他踢了出去。

他感到難以置信，為什麼會突然控制不住斷片一樣的暴躁，就跟被惡鬼附體了一樣。

是因為……自己本來就是個惡鬼嗎？

所以剛剛為什麼要放松地對凡人笑——為什麼要坦誠地告訴他自己的所思所想——是因為……不再對凡人設防了嗎。

是什麼時候起，自身後看向他的時候……不再抱有警惕了!

生氣，真生氣啊！除了前輩之外，誰都不該擁有這樣的權利！！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再讓他靠我這麼近。

淩二想到這裡，很快冷靜了下來。

不管怎樣——自己還需要這個凡人陪他完成天道布置的任務。

他想到這裡，迅速展開神識，感應到幻雷戒的氣息，抽出一絲玄冥之力，将陸小吾重新拽了回來。

來回一趟自由落體了不下四千米，陸小吾一下就老實了，他閉着眼睛重新抱穩身下的玄冥之馬，半響發不出聲，背對着淩二顫抖個不停。

他全身癱軟，頭暈眼花到分不清天和地，迷迷糊糊間，隻聽得身後淩二刻意冷下去的聲音。

“怎樣？小丹奴，現在可以說了吧?”

陸小吾哪敢再開玩笑，他試圖開口，說了個“靈……”字，卻牙關緊顫，神色蒼白而怪異地伏下腰。

淩二隐約發現他不對勁，驅使着玄冥之馬，懸停在一片绯綠彌漫的山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