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靈魂進入鴻蒙界，到此終結，陷入永恒沉眠。又或是和其他的靈魂融合……最終，隻有少部分離散的魂魄能有幸回到有形之界，輪回再來。”

“每個晚上嗎？”淩二安靜地怔了怔，低喃，“前輩，原來你日夜守在鴻蒙界中，果真是在等一個人……你在找他的魂魄，對不對？你一直睡在冰面下……也是為了……”

陸小吾深吸一口氣，微微坐起來，搖頭道，“不，那個人……我十八年前就等到了。”

淩二聞言，眉頭愈加鎖緊，眼中忍不住嫉恨，“十八年前就等到了……那為什麼你還是每天一個人坐在這裡？”

陸小吾輕籲一聲，瞥向淩二，似有些難過，歎息了一聲。

“因為我們之間的鴻溝還有如同天靈根和雜靈根那麼遠……”他說着，視線透過淩二，看着半空的魂火，“想那日，我隻是看起來稍微普通了一些，以不能再讓他依靠的樣子出現……他就無法接受那樣的我，又怎麼可能接受一個一直欺騙他，甚至将他拖入泥潭的我呢？我思來想去，都認為和他沒有在一起的可能……所以便放棄了多餘的想法。”

他說完了，便悄然偏頭，看淩二的表情。

隻見淩二眼含着水霧，正專注盯着他的動作，見他忽然的回轉，便像是故意掩飾什麼一樣，滿眼苦澀地垂下頭，低聲咒罵起來。

“那這個人真是太蠢……也太失敗了！他那麼幸運，卻丢下了你這麼好的人……他現在一定後悔死了吧！”

“怎麼是蠢呢？”陸小吾輕笑，“或許他那個樣子，也是為了保護自己吧……不過，我卻因此總忍不住要停下來思考一下，我是不是哪裡做錯了——他又到底值不值得讓我賠上一切？因為不管在哪個話本裡，像我這樣的人，都沒有被原諒的先例。”

淩二不解道，“為什麼說你做錯了？前輩……你又要他原諒你什麼?”

“這就是另一個故事了……”陸小吾輕歎一聲，沒有順着解釋，“想要聽，得額外看你表現。”

“什麼嘛!”淩二滿臉痛苦地覆下來，趴在陸小吾胸口，他咬牙，仰頭幽怨道，“這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前輩……我對你而言，到底算是什麼人？難道隻是一個随手搭救，可有可無的……”

“噓……那個故事，我還沒說完呢。”

淩二馬上閉嘴，乖巧地坐起來，滿目安靜地等着陸小吾繼續往下說。

陸小吾瞥頭看着他的模樣，乍然失笑，“好了，不用這個表情看我，後面的也沒有那麼重要了……”

淩二依舊保持着緘默，期待着他接下來要說的内容。

陸小吾這才輕咳了一聲，轉而望向空中的魂火，幽幽道，

“後來，我就來到了這裡……發現了這個地方。”

“每一次站在這輪圓月下，看着有形之界的魂魄從外面飛進來，消失在頭頂，我便忍不住幻想，如果他什麼時候能心甘情願地呆在這兒……什麼也不做，隻要陪我看一場雨……一次就夠了。隻要他看了，我想他就能明白這麼久以來我的感受。再後來，這件事……就成了我的執念。”

陸小吾說完了，覺得心頭一松，整個世界都敞亮多了。

“這或許是我這輩子最奇怪的願望了。”他接着嗤笑。

“不……不奇怪，說明他對你一定很重要。”淩二說着，不由輕輕撫向他的面具，感受着指尖下的冰冷觸感，語帶一絲受傷，一絲心疼，問道，“那……那個人最後來了嗎？”

陸小吾側頭，注目着淩二靜默片刻。他收緊了喉口，瞳孔亦收縮，帶着一絲克制，輕輕道，“……算是來了，又算是沒來。因為我是撒了許多謊，才好不容易把他騙過來。他來了以後，也不像是能好好安靜下來，陪我認真看一場雨的樣子。”

“那……哼！那個人，他根本不值得你這樣做！”淩二聞言，略帶幽怨地收緊五指，暗自憤恨起來。

當他再次擡頭時，眼中浮現出了明确的訴求，“前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今後每個夜晚我都可以陪你看雨。但這個故事……你不要再說給我聽了！我不想聽你和别人纏綿悱恻的故事。”

“呵——”

陸小吾嘴角上揚，忍不住輕笑出聲，懸空逮住了淩二正試圖爬上來揭向他面具的手，問道，

“你是真的聽不出——那個人是誰嗎？”

“是誰……？”

淩二看着他，聲音漸弱。

忽然，他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表情一下子變得又驚又懼，微妙極了。

他愣了半天，才緩緩垂下頭，眼神就像是溺水的人一般。隔了許久，他終于鼓起勇氣，不自信地道，

“前輩，你的意思是……那個人是我？這怎麼可能呢？你連真正的名字都不肯告訴我……又怎麼可能是我？前輩……你就不要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