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室中,淩二跟随兩位長輩落于錦塌,神色逐漸冷淡下來,慢悠悠地給自己倒了壺茶。
“四叔,都是千年的狐狸,就不用繼續擺叔侄和睦那一套了,直接開門見山吧!不要告訴我,你叫我回來真是為了摻和聯賽這種小事……”
淩隐聞言,和那位白眉老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了一眼。
“二侄子……四叔本也沒想瞞你,此次叫你回來,的确另有要事,但此事關乎蕭淩兩家顔面,你就算不同意,也決不可洩露出去。”
“……到底什麼事?”淩二不耐煩問。
“二侄子,那我就明說了。”淩隐慢慢道來,
“第一件事,你父死後……我一個挂着名頭的閑散四子被迫上任,不得已才當了這個家主。我淩家本是修真大族,但十八年前,你重傷後音訊全無,緊接着你父又暴斃身亡……我族短短十多年損失兩位修為最高的大能,如今,叔叔實在是對這偌大的淩府感到獨木難撐,你既然修養歸來,理應回歸家門,為家族坐鎮。”
四叔頓了頓,又接着感歎。
“你日前雖渡劫失敗,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你是實打實接了前九道劫雷,并非沒有飛升的能為,想不到才短短十八年……你就又恢複了境界!我想,你知道這對于我們淩家,對于整個修真界意味着什麼……從前的事,你心裡若放不下……就盡管告訴四叔,四叔一定想辦法替你周全,給你做主!”
淩二聞言,卻是捏着手中宛若玉石般透着粉嫩的開片瓷盞,轉了轉圈,随即輕嗤一聲。
“我當是什麼事情,四叔,你繞了一大圈,不就是想說我境界恢複了,又可以回來給你們當個合格的吉祥物了嗎?可若沒有相應代價,我為何要答應你的要求?”
他說完,将茶盞倒扣在手邊的長幾上,仰倒于衾枕,無聲地笑了笑。
他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但四叔看他這般敷衍态度,眼神卻漸漸深沉了下去。
“二侄子,話可不能這麼說!”
四叔咬了咬牙,接着低喝道,“你姓淩,是你父唯一的兒子,不管你當初修沒修煉那秘法,這個家族的興衰本來就有你一份責任!”
淩二休息片刻,輕搖了一下頭,随即坐起來,鋒利的目光卻徑直剜向後方正閉目冥思、進屋後還沒有主動開口的白眉老道。
“四叔,這又有什麼難呢?我什麼時候否認過自己的出生……不過……既然是家事,你叫這麼個人坐在這裡又算什麼?沒記錯的話,這位蕭家的大長老……也是當初設計陷害我的人之一吧!”
他嗓音繃緊如弦,故意嗤聲提醒道。
再一看他那雙眼底,隻裹着一股兵刃般肅殺之氣,哪有半分笑意?
四叔歎息一聲,擡眉打量他一瞬,猶豫片刻,又幽幽辨說起來。
“二侄子,前日蕭淵鶴不是已在鴻蒙界為你袒護嗎?你就沒想過,過去的事情先讓它過去,等将來有機會,再找他當面把這筆賬算清楚,先着眼一下眼前之事……如何?”
“眼前之事?”淩二又故意學着老者氣定神閑的樣子,閉了閉眼,悠哉道,“何來眼前之事?”
四叔便接着歎息起來。
“你既然出關,叔叔便不瞞你了……如今情勢變化,幾大世家趁蕭淩兩家勢弱,已有聯手吞噬我們兩家之态——蕭長老今日也是沒有辦法,才破例來給你登門道歉,你莫忘了……我們兩家本是世交,若不是當初你和蕭淵鶴那檔子事鬧得腥風血雨……”
蕭、淵、鶴——
再次聽到這三個字,淩二就隻覺得怒火飙升。
四叔啊我的好四叔,枉你自诩聰明,當初還鼎力助我修煉……怎麼火燒到自己身上,就沒辦法冷靜了呢?
我連多看蕭長老這張褶子臉一眼,都覺得心煩!恨不能一腳把他踢出門去,你還想我就地原諒他們?
淩二想到這裡,心中冷笑,卻是轉了轉眼睛,看向四叔,故意玩味地提醒道,
“蕭家勢弱……我沒有聽錯吧?莫非他家飛升的那位大人,絲毫沒有設法庇護他們?”
四叔腦袋後仰,顯然被淩二提起“那位大人”的涼薄口氣驚了一下。
又聽淩二接着冷笑一聲,狀似自語起來,“哦……也對,我看,這位蕭長老跑來聯盟是假,懷疑鴻蒙界裡那個蕭淵鶴的身份,特意跑來找我驗證虛實才是真的吧?那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們,那個人的确不是蕭淵鶴……四叔,你聰明一世……可不要被這群狡猾的蕭家狐狸給騙了。”
淩二表情怪異,似笑非笑,稱呼蕭家人為狐狸的時候,指尖幾乎崩裂出危悚的黑光。
四叔聞言,便知道此間積怨沒那麼容易放下了,他揉了揉眉頭,正不知該如何勸說,這時,坐在後方一直假意閉目養神的白發老者終于睜開了眼睛,說道,
“二公子,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知道你本性不壞……先不說鴻蒙界那個人是誰,老朽今日都要替當年不肖子孫蕭淵鶴抛下你的所做所為給你道歉。”
呵呵——豈止是抛下?
淩二聞言皺了皺眉,卻也不欲多說,隻嗓音疏離而冷漠地繼續提醒,
“老頭子,這話我可受不起,您還是稱呼他淵鶴仙君吧!”
他話音剛落,蕭長老卻忽然站起來,盯着他的臉,掀開礙事的下袍,朝他鄭重地跪了下來。
淩二:“……”
淩二見狀,忽然覺得有些無所适從,他咬牙愠怒地拍了下茶桌,“蕭老頭,你這是什麼意思!有話站起來說,少在這倚老賣老!”
老者不肯起,隻顫巍巍道,“老朽這一跪,是替不肖子孫蕭淵鶴……也是替外頭那幾個孩子給您叩拜呀!”
淩二皺眉,深吸口氣,重新坐回去,冷冷地打量一瞬,心中越發嫌棄起來。
“您這麼大年紀……又何必折煞我呢?罷了……有什麼事情,你先站起來說,但我可不曾答應你什麼。”
“好……”蕭長老這才肯重新站起來,繼而緩緩陷入了沉思中,他呆坐片刻,方呢喃道,“二公子,今日老朽來,的确有兩件事相求……”
淩二聞言,單手置于木扶手上,身軀側靠,眉梢微擡,漫不經心地道,“有話快說。”
蕭長老于是徹底打開了話匣子。
“……二公子,你可知道,我蕭家子孫修煉,曆來靠的是父母遺傳的先天靈脈。老朽先天是風靈根……淵鶴的爹是變異火靈根……淵鶴當年也是頂級的雷靈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