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你越是覺得我不行,我就越要證明給你看!
哪怕将來被所有人厭棄……我也要向你們證明,錯的從來不是玄冥秘法……而是世人心中的偏見!
*
“……這淩亙不得了了。此次閉關長達四十五年,修為早已不知高到了什麼境界。”
木廊下,蕭長老與蕭淵鶴并肩而來,細數了一陣世家之間的嫌隙,轉頭又吩咐道,
“淵鶴,你應該還沒見過這位大人吧?等會若見了淩亙,記得找機會多與他讨教,若能得他幾句點撥,此行絕對受益豐盛。”
“知道了。”一身白衣的儒雅男子,正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枚精心準備的木蝶,一臉恭敬地垂下頭應道。
兩人并肩交談着,緩步來到了臨雲台下的竹排小築,卻被主廳門前值守的侍女攔下,告知家主今日避不見客。
“兩位客人請回,家主剛剛生過氣,狠狠教訓了一頓二公子,現下已孤身出去了!”
蕭長老撚着眉,歎道,“哎,那便算了,早知道淩兄是如此脾氣,十次登門,九次都見不到人,淵鶴,我們回吧,先去前廳會見一下其他世族之人。”
蕭淵鶴捧着那隻木蝶,走出幾步,卻忍不住又回頭,問道,“姑娘,那二公子人呢?”
“二公子現下也被關進了臨雲台,家主說要禁足他十日。”侍女答道。
“那煩請姑娘,幫我将這木蝶轉交給二公子……可好?”蕭淵鶴猶豫片刻,捧着那木蝶,又走了回來。
女子便順手接了過去,放在廊下的茶盤上。
“多謝姑娘。”
蕭淵鶴垂頭,就此打算離去。
恰巧這時,小淩允從臨雲台上回來了,一眼看到廊下那隻他不能拿來“玩”的木蝶,心中頓時有些不悅。
他氣登登地沖過來,攔在蕭淵鶴身前,以尚且尖銳的童音,仰着頭、略帶頑劣地咯咯笑了笑。
“二哥說,他已突破煉虛境了,淵鶴哥哥,你回去可要努力點了,再不勤加修煉,到時被我二哥甩下去老遠,可不難受死你!”
蕭淵鶴聞言,頓時輕輕皺眉,沒應聲。
小淩允沒多想,隻琢磨着這也算是把話帶到了,便臭屁地背起手輕哼一聲,轉頭又上别處尋新鮮熱鬧去了。
蕭長老聞言,卻是挑了挑眉,攜着蕭淵鶴悶聲而出。
兩人行至無人處,蕭長老終于隐忍不住,吹胡子道,
“哼!淩亙自己不懂如何為人便罷了,教出來的小輩也一個個毫無教養。你看他那雜靈根的兒子,哪像是被教訓了?分明是看自家老子功成出關,仗着這下修界第一人的親爹身份,已是徹底看不起咱蕭家人,不打算與你相交了!不然怎會派個趾高氣揚的小毛孩過來打發你!如此看來……那侍女說的恐怕也多是推辭,無非是以此為借口,不想指點你罷了。”
“不會的。”蕭淵鶴直覺地搖頭,反應過來,說道,“至少二公子不會的……他不是這種人。”
蕭長老搖頭歎息一聲,又諄諄教誨起來。
“淵鶴啊……我蕭家如今是式微了,恐怕再這樣下去,将來世族之中再無我蕭姓立足之處,你是我族根基最出色的小輩,還得好好努力修煉才行。”
蕭淵鶴點頭道,“我知道了,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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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會這一夜,淩二果然沒有出現。
就連宴會的主角——家主淩亙也同樣沒有現身。
席間,全靠淩府的四爺在場中活躍氣氛,但來賀的世家衆多,又多是奔着探聽淩亙這些年的修行成果而來,吃了這位的閉門羹,衆人懷着一腔妒火無處發洩,一夜下來,明裡暗裡還是鬧出了諸多不悅。
宴會沒結束,蕭淵鶴便百無聊賴地回了客房。
想到明日便将啟程回府,臨走前,他又忍不住來到淩二禁足的臨雲台附近,獨自轉悠了一圈。
他孤身進了白天那座清幽的竹排小築,一腳踏入此地,卻隻覺這一方青石磚瓦内,如若自成天地。
小院上空,靈氣磅礴,若風起,若雲湧,竟是如同踏入了書中所說的化境。
他悄然來到廊下,又見透過長長的露天木亭與随風而動的海藍色鲛绡紗簾,淩二獨立一人,于那長亭之後,一襲黑衣,正單手持劍,單手掐訣于背後,在練習一套十分飒踏的劍法。
月輝之下,那人的眼神冰冷鋒利,高昂而上揚,是平日不曾見過的……目空一切的藐然。
這院中雲霧亦随他手中輕盈劍光而舞動着,時聚時散。
“寂兮寥兮,獨立不改……”
蕭淵鶴看着遠處月下舞劍的清寂身影,忍不住微微出神,喃聲贊歎。
“嘶……今日這是怎麼了?”
他愣神許久,才恍惚地察覺……
原來,今日淩二竟然穿了一身黑衣呢。
難怪,總感覺哪兒有些不一樣……
但。隻是着裝的轉換……便能讓一個人的氣質都全然改變嗎?
或許又是夜色太過朦胧了吧?總顯得……穿黑袍的淩二,格外的好看呢……
整個人都泛着淺淺的霜華似的。
不過為什麼……侍女白天明明說他被禁足,此刻他不分明還在這裡練劍?
蕭淵鶴正出神,又見那道舞劍的身影慢慢停了下來。
原是另一側,白日的侍女抱着眼熟的茶盤恰巧經過廊亭。
那身影收劍,将侍女喚到近前,随即,掀開了茶盤上的遮灰布。
——露出了底下自己托她轉交的那隻木蝶。
蕭淵鶴見狀,忍不住微微一笑,正想走上前去。
“又是那蕭家人送來的?”那聲音遠遠聽來,卻比從前無情了太多,“……玩物喪志!”
黑袍飒踏之人,将劍收于背後,另一手,卻接過那隻木蝶,眼眸冷冷微垂,“啪——”的一聲,将之親手摔碎在了腳邊。
‘我蕭家式微了,再這樣下去,世族之中恐再無蕭姓立足之地……’
‘淩二仗着自己下修界第一人的爹,如今已是徹底看不起咱們家,不打算與你相交了!不然怎會派個趾高氣揚的小毛孩過來……’
月下,蕭淵鶴皺着眉,耳邊浮現起爺爺白天的話。
他咬着牙,顫着手,再無話可說,就此默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