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個從麻袋裡取出來的膨脹得不成人樣的屍體,一時間說不出話。
這具屍體,何時跑到護城河中的?
小滿隻看了一眼,胃裡突然一陣翻江倒海,劇烈的惡心沖擊她的腦門,一陣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感覺下一刻就要吐出來。
有些踉跄的身形被人從身後扶住,小滿捂着嘴回頭,來人是一襲黑衣的沈億。
沈億扶着她遠離人群,在河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停下,問她:“怎麼回事?”
小滿不答反問:“你怎麼來了?”
“夜裡偶遇陳道長,說是與你相約共賞夜景,卻遲遲等不見你的身影,我便出來尋你。”
他轉頭望向擁擠的人群:“我看這河邊人群緊簇,就過來看看,不曾想你當真在這兒。”
小滿突然擡頭凝視着他的眸子,質問道:“父親不是下令,入夜過後不許任何人出門遊蕩麼?你這是有何要事,非得三更半夜出門?”
沈億笑道:“也不是什麼要緊事,不過是夜裡難眠,出來透透風罷了。想必小滿和陳道長也是如此吧。”
小滿被這話一噎,面對沈億不失禮貌的微笑,她立馬明白過來對方這是在給他們彼此一個台階下。
她收了收心神,決定跳過這個話題:“陳道生呢?”
沈億面上的笑容一僵,喃喃道:“陳道長……他聽我說要來尋你,便回屋休息去了……”
“……”小滿在心裡問候了陳道生祖宗十八代:“這個不靠譜的……”
沈億沒有搭腔,轉而扭頭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滿深吸一口氣,這才感覺舒緩了些:“那個姓梁的老瘋子,昨日夜裡三更左右在護城河邊釣魚,釣上來一具屍體。”
“小滿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和他一起釣上來的。”
空氣凝固一瞬。沈億再次往人群那邊望了一眼,随即眉頭微皺:“……袁正清?”
小滿緊抿下唇,點了點頭:“而且,我感覺這老瘋子釣上這具屍體,絕非偶然。”
沈億道:“有什麼說法嗎?”
“有。”小滿壓低聲音:“老瘋子門牙掉了,後頸、臉頰上都有大小不等深淺不一的淤青。”
“淤青?”
“是。老瘋子說是自己摔的。”小滿沉吟片刻,語氣淡然:“但我再熟悉不過了,那絕對不是摔出來的淤青。”
她垂下眼睑問:“沈億,你覺得,這袁正清到底是怎麼死的呢?”
沈億轉頭凝視着她,忽的釋然一笑:“這重要嗎?”
小滿沉默半晌,動了動嘴皮似乎想開口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作罷。
不用多說,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清楚袁正清的死絕對不簡單。但那又如何,沒有人會在意,也沒有人可能在意。
小滿思索片刻,轉移話題道:“那個老瘋子釣魚的時候,嘴裡哼着的曲子,是那首《跳皮筋》……”
“跳皮筋,為第一,馬蘭開花二十一……”
原本輕快跳脫的旋律,此刻卻猶如難纏的魔音,萦繞在小滿耳邊,久久不散……
躲不了,也逃不掉。
沈億突然沉默良久,低着頭一言不發,隻是一雙劍眉緊蹙。
他遲疑片刻,終于開口道:“你可有受傷?”
小滿聽不懂他的意思,卻還是下意識搖搖頭:“并未。”
“那你身上,為何一直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小滿疑惑道:“血腥味?”
難不成是拽屍體上岸時沾染到了污穢?
小滿連忙低頭巡視周身衣裳,未見得有什麼髒東西。沈億卻突然湊上前來,在距離小滿兩步之遙的位置停下,輕輕嗅了嗅。
他動作一頓,随即擡起小滿的手腕,伸出修長的兩指從袖中取出一塊手帕。
小滿反應過來:“這是沾了湯藥的手帕。”
“湯藥?這手帕上血腥氣不淺。即便用了幾味味道重的藥,也沒能完全壓下去。不信你仔細聞聞?”
小滿将信将疑地接過手帕,湊近鼻尖深吸一口氣,濃郁的中藥苦味裡果真摻雜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可是安神的湯藥裡,怎麼會有血?
沈億語氣平緩:“……小滿莫不是中了誰的套了,在藥中摻血,無非就兩種目的。”
“一是巫醫偏方,以血為引,入藥救人;二是巫蠱邪道,以血養蠱,以血下蠱。”
血蠱。
聞言小滿突然意識到什麼,腦海裡回想起前幾日,那個瞎了眼的算命先生說過的話:
“姑娘可要小心小人,切莫聽信讒言,亦或是輕信于人,以免遭人利用、惹禍上身呐。”
“有所為,有所不為。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姑娘自行分辨的好。切莫行惡事,否則因果輪回,報應不爽啊。”
輕信于人,遭人利用。
小滿恍然大悟。
之前屢次莫名昏倒、數次見鬼撞邪、還莫名其妙背負一條人命,要是和蠱扯上關系,便都說的清了……
“原來如此……”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