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沒有用膳,蒲月端了些桃酥給她。小滿就随意墊了墊肚子,昏昏沉沉地一覺睡到了黃昏。
迷迷糊糊中聽見蒲月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小姐快起身,老爺來看您了。”
小滿聞言猛地精神了,慌忙起身,剛走出卧房便看見迎面走來的沈家主。
沈家家主身影偏瘦,不高。他端着食盒親自前來探望,小滿不禁感歎,這沈家主對沈千也是真的關懷備至了。
“跪下。”
微微帶着些旁人難以聽出來的愠怒,是不容拒絕的命令。
小滿兩眼一黑,她看人真準。
好在小滿是個很識時務的人,既然翻牆逃跑失敗,沈家主似乎也不是個好脾氣的,自己無論如何都逃不掉罰,又何苦與他做對,自讨苦吃?
這樣想着她就要下床跪下,卻被沈家主擡手制止:“不用下來,就跪床上。”
小滿一愣,随即乖乖跪在床上,還拿被褥再膝蓋下墊了墊。
家主将食盒往桌上一放,擡手示意蒲月出去,臨走前的蒲月還貼心地關上門。
家主斂了神色,直入話題:“知道錯了嗎?”
小滿低頭認錯:“知道。”
“何錯之有?”
“……女兒不該擾亂祭天遊行,不該無視禁足翻牆外逃……”
沈家主聞言皺眉:“你還翻牆了?”
小滿:?不是他不知道這檔子事兒啊?
見小滿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沈家主長歎一聲,轉頭背過身去,道:“最近城中鬧得沸沸揚揚,因為你攪亂遊行,有些有心之人開始蠢蠢欲動了。”
沈家主緩緩轉身,凝視着小滿道:“那個叫袁正清的城外人,不見了。”
小滿心裡咯噔一下。
袁正清,是那個提出要用沈千作為祭品、最後莫名其妙死在沈千手裡的袁正清。
或者說,是小滿殺了他。
見她茫然沉默,沈家主捂着嘴咳了兩聲,彈出兩根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還有你院中的下人,聽說被那狐妖分了屍?你可曾聽見些許動靜?”
面對家主的詢問,小滿隻好硬着頭皮圓謊:“我……我昨夜喝了藥,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什麼都不記得了……”
沈家家主沒有表現得太驚訝,隻是注視着她的眼睛,長歎一聲:“罷了,不過是個無親無故的下人……”
不過是個下人。
小滿眼睫微顫,輕飄飄一句話,帶過了一條人命。
沈家主走近,扶着小滿道肩膀将她扶起:“行了,别跪着了。”
他拍拍小滿道肩,歎道:“阿千放心,為父自會護着你,不用過于憂心。”
小滿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聽得家主又道:“你和陳道生的婚期定下了,就在今年。”
他頓了一下:“今年的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中元鬼節。
鬼節前後不婚嫁、不祝壽、不喬遷、不入佛堂、不興喜事,甚至夜間都要鮮少出門。沈家一個五百年曆史的百年大族,又是在這樣注重封建習俗的時代,怎麼會連這都不知道?
還是說,沈家是有意而為之?
“我知道你心有不滿,可陳道生是道家青河山玄真法師的親傳弟子,你也知道最近幻妖猖狂,我對此早已……力不從心。”
小滿抓住時機,借機問道:“都說那幻妖害人,鬧得整座城人心惶惶。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幻妖走火入魔,殘暴不仁,吞食人心……我沈家受長生仙庇佑,五百年來鎮守一方,與那妖孽抗衡。”
“長生仙?”
“長生仙乃上古寶物——長生石幻化成人,護佑一方。我們懸陽城整整五百年的安甯,全靠十三年一屆的童子獻祭儀式。為了抵抗幻妖,每個十三年城中都會找一位合适的童子進行獻祭。”
“那袁正清說要以我為祭品,也是無稽之談?”
沈家主道:“自然是不成的,你已經二十又一,哪還算什麼孩童?”
小滿眉頭微蹙,想要說什麼,卻突然想起夜裡骨碌碌滾到自己腳邊的那顆人頭,喉頭猛地一緊,登時說不出一個字。
如鲠在喉。
她深吸一口氣,問道:“那幻妖到底是何許人也?”
“幻妖修煉百年,幻化成人,沒有人知道它确切的來曆,若真要說個來頭的話,怕是要追溯到七百年前的南胥古國。”
家主長歎一聲:“罷了,不說那些晦氣事兒。眼看着你的婚期就要到了,最近幻妖很是猖獗,需要想些法子安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