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以為自己死了。
蝕骨的寒意漸漸褪去,四肢終于恢複了些知覺。
待小滿恢複意識,睜開眼,隻見四下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黑夜中忽然閃爍起奇異的光亮,小滿心口猛地一痛,低頭一看,心口的位置赫然是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劇烈的苦痛填滿失格的大腦,小滿蜷縮起十指,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血肉中。
痛,好痛。死了也會感覺到痛的嗎?
熟悉的聲音再次響起:“歸來吧,歸來吧……”
“歸來吧……沈千……”
沈千是誰……?大腦空白一片,不能思考了,好痛……
好痛!好痛!
“沈千。”
“沈千——”
好痛好痛好痛!!
“大小姐——”
“啊——!”
-
“醒了醒了!大小姐醒過來了!”
小滿垂死中驚坐而起,腦子混沌不清。周遭人聲嘈雜,不等她搞清楚狀況,便被人托着後背坐起身。
“大小姐!您可真是吓死蒲月了,怎麼遊行到一半突然就暈過去了呢!”
小滿腦子裡一團漿糊。遊行?大小姐?什麼和什麼這是?
她搖了搖頭環顧四周,古樸的建築,熱鬧的街道,完全陌生的景象。
耳邊響起一陣敲鑼打鼓聲,好不熱鬧。小滿循聲望去,街道中央是一個由兩個馬夫和一群人組成的的遊行隊伍。
隊伍最前頭是以為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臉上塗成了紅色,頭戴金冠,雙手捧着一幅卷軸古畫,端坐在隊伍前的轎子上,神态安詳卻不失威嚴。
小滿疑惑道:“這是……這是哪裡,他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個自稱蒲月的女孩一點點扭過頭,看向小滿的眼裡滿是不可置信:“……不是吧大小姐,您别吓我啊……您……不記得了?”
小滿試圖讓自己腦子清醒一點,可事實确是……清醒不了一點。
蒲月在一旁急得團團轉:“完蛋了完蛋了,要是被家主大人知道大小姐失憶了,肯定會嚴懲我的!都怪我沒有照看好大小姐,怎麼辦……”
“别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了,吵得我頭疼。”小滿蹙起眉頭揉了揉太陽穴,“别的不要多想,回答我的問題。”
小滿深吸一口氣:“這裡是哪裡,現在是什麼時候,這是在幹什麼。你是誰,還有——我是誰。”
蒲月一五一十道:“大小姐,這裡是懸陽城,今天是1924年正月十五,現在是在舉行一年一度的上元節祭天遊行。您是沈千,是五大家族之首沈家的大小姐,我是您的貼身丫鬟,我叫蒲月。”
“大小姐,您現在還有印象嗎?”
小滿猶疑一瞬,大腦宕機一般。
懸陽城,沈家,大小姐……
她被一場莫名其妙的七月大雪凍死之後,又莫名其妙地穿到了一百年前的懸陽城,成了傳聞中離經叛道、嚣張跋扈的大小姐沈千?
事發過于突然,小滿忙擺擺手:“讓我緩一緩。”
蒲月聞言閉嘴,下一刻她又朝小滿使了個眼色:“瞧!遊行隊伍最前面那個扮紅臉、舉着古畫那位,就是沈家現任家主,大小姐您的父親。”
小滿順着蒲月的目光看過去,隻見紅臉之下,那人眉目舒展,雖是這般嚴肅的場景,卻也難掩他身上那股平和的氣質。
沈家最後一位家主,沈大脾,後世傳聞中八面玲珑的和事佬。如今一見,倒真是一副處事圓滑的模樣。
目光落到他手中的那幅古畫。
離得有些遠,小滿看得不是很真切。畫上似乎是兩位男子,一黑一白,一站一坐。
黑衣者身形健碩高挑,背于腰後的手緊握着一柄寶劍,微微側身立于古琴之邊。白袍者端坐琴前,身形削瘦。雖是遠觀,但小滿卻下意識覺得這畫中二人氣質出塵。
不知為何,這畫像上的黑衣人,小滿總覺得似乎在哪裡見過,總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正當她凝神間,眼前的人群中倏地閃過一道人影。
小滿登時一愣,随即回過神來再看,卻不見那人影子。
“大小姐!你去哪兒?”
小滿有些焦急地朝人群中擠去,身後蒲月的聲音逐漸變小,她毫不理會地尋找記憶中的那個身影。
像,太像了。
方才一閃而過的那個人影,和她哥哥太像了。
可一路擠到了遊行隊伍面前,也不見方才那人的身影。小滿有些失落,一擡頭,卻恰好對上随着隊伍晃蕩的那幅古畫。
畫中二人似乎随着遊行隊伍的動作也動了起來,仿佛真的活過來了。
小滿眉頭一皺,不知為何,她分明是第一次見這幅古畫,卻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好似在久遠的某個時候,她也曾見過這幅畫。
……大腦有一瞬的放空。
不自主地邁開步子,朝着遊行隊伍的方向靠近。
不自覺地緩緩擡起手。
身體不受控制,連意識都逐漸變得模糊。
指尖觸碰到什麼粗糙的東西,下一瞬手腕被人猛地捉住。
小滿陡然一驚,恍然若失地轉頭看向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個人。
那人一身純黑的褂子,黑發間露出一截白得發緊的脖頸。
小滿的第一反應是:死了三天都沒那麼白。
下一秒,小滿擡頭順着那人望去,對上他低垂的目光。小滿也終于看清他的容貌,卻蓦地怔住了。